顾清岚却又笑了:“没事,我只是在考虑怎么安排行程。”
路铭心听到他真的要去陪自己,眼睛就又亮了:“真的啊?”
顾清岚笑着:“也不是不可以啊,一个月时间不能见面,的确是太久了……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可能会晚你两天到。”
路铭心连连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说的太急了,不然你可以早点安排的。”
她说到这里,又开心地掰着指头算:“你过去很方便啊,跟我住一个房间就好,反正给我的房间是套房,外面太晒太热,你就多在房间里休息就好了。”
顾清岚笑看着她忙活打算,轻叹了声:“你这么精神,早晨之前是睡不着了。”
路铭心笑嘻嘻地凑够过去吻他的唇角:“没事,飞机上可以补觉,今天也不需要开工,下午还能睡觉呢。”
她一面说,一面又抱紧他:“清岚,我现在好爱你啊!”
顾清岚只是笑着抱住她,没有再说话。
在床上腻歪了好一阵,路铭心在天亮前还是又睡过去了,八点钟她被闹钟吵醒,还是慌张着冲进洗漱间收拾。
好歹行李昨晚已经整理好了放在楼下,她只用把自己收拾清爽就可以了。
匆忙洗脸的时候,刚接触到温水,她就觉得自己掌心有些刺痛,连忙抬起手来看。
结果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里,有几道明显是绳子勒出来的伤痕,虽然伤口并不深,却诡异地和昨晚她在梦里受伤的位置相同。
她想了一阵,也想不起来自己只是躺下睡觉,又怎么会把手掌心磨破?
是她无意识抓了床单和被罩?可那些布料不是棉质的就是丝绸的,又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伤痕?
时间紧张,她低头看了下手表,连忙收起来这些无谓的想法,赶快收拾。
那几道伤口比她梦里的浅了很多,只是破了皮,渗出来了一点血,她在浴室里匆忙用水冲洗消毒一下,也没在意。
她起晚了,连早饭也没好好吃,就咬了几口包子,就匆匆忙忙跳上车走了。
到了机场她从包里取身份证的时候,却意外翻出来几根便携装的酒精棉棒和创可贴。
她从没在自己包里装过这种东西,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顾清岚帮她装进去的。
她想了下,觉得顾清岚可能是在她睡觉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一大早赶飞机还是挺累的,再加上她昨晚睡眠不足,飞机起飞后,她就带着眼罩缩起来补觉。
朦朦胧胧的,她竟然还是梦到了被顾清岚否定过的那个“前世”,梦里她怀抱着顾清岚,走在苍凉的古道上。
他们的车马前都有护卫,顾清岚此次去西北边陲的职务也是“督军”,他似乎是身体不适,一直低咳着,脸色苍白,脸颊两侧却有些不详的嫣红。
她觉得无比心疼,低头去吻他的额头,埋怨他为什么病着,还非要请旨去前线,他笑着安慰她,却咳了一阵,生生咳出了一口鲜血。
她被他吓到,晚间他们到了下个驿站,再也不肯走了,坚持要住下来等他身体好了再继续赶路。
他们于是就在那个丝绸古道上的小镇子里借了镇长的别院,住了十几日。
自从他们成亲后,他正被陛下重用,朝政繁忙,而顾府里又有诸多杂务和规矩,顾夫人早逝,她也得早点学习如何操持一个大家族。
因为彼此都在忙碌,身边又有太多的其他人,他们独处的时间反倒不多。
唯有在这个小镇子上,那短短的十几日里,生活平淡到好像他们只是一对边疆上寻常的夫妻。
她每天早晨都早起给他熬药,跟随行的小厮一起,安排他一天的膳食,偶尔她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下厨,做出的东西虽然卖相不好,但好歹味道还不错。
天色一暗下来,小镇上就只闻鸡鸣犬吠之声,她也把院门都关了,到房间里陪着他。
他酷爱读书,常常手不释卷,即使带着病,也还是常披了衣服,靠在床上接着灯火看一阵书,才会睡下。
她不会做女红之类的东西,就也陪着他看书,偶尔他要在书上写一些批注,她就会给他研磨。
有天他兴致好了,笑着说她:“墨磨得倒是越来越像样了。”
她那时看他在灯下斜挑了长眉,温文而笑的样子,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就涌到头顶上去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心动”和“情动”。
到了这一世终了的时候,她只后悔,那样平常又普通的日子,没有更长久一些,长久到年年岁岁。
第42章
飞机落地时,路铭心被身旁的人叫醒,眼罩早被浸湿了,眼妆也花得一塌糊涂。
刘芬芳坐在她后排,走到前面看到她这样子,皱了眉说:“你眼睛发炎了?”
不是她后知后觉,而是她跟了路铭心这几年,从来没见她在拍戏之外哭过,从来都是没心没肺过日子的人,突然流泪流成这样,她只能认为她是眼睛发炎了。
路铭心抬手擦擦眼泪,摇摇头说:“不是。”
西北的日光强烈,刚出航站楼,她眼前一花,差点就跌倒了,还是刘芬芳快手拉住了她:“路大美女,到底怎么了?”
她摇头冲刘芬芳笑:“没来得及吃早饭……”
她刚才上飞机就睡了,飞机餐当然也没吃,刘芬芳虚惊一场,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埋怨她:“你也自己注意点身体,我们赚个薪水够不容易了,别再给我们增加负担了。”
话说的难听,路铭心却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忙说自己会注意。
待上了去酒店的车,她坐在后座,悄悄把眼睛又合上,免得眼眶里的泪水再滑出来。
她真的很傻,在早上听到他那么说,居然就真的信了。
如果一切真的是她入戏太深的臆想,那么那些画面又为什么那么深刻,又为什么她梦到和想到的,都是他在剧本里不曾写到过的内容?
而且记忆是骗不了人的,她在飞机上,也终于想起了更多,那些回忆穿起了一个人的一生,密密麻麻的细节让她无法去否认它们的存在。
车一路开到剧组定下的酒店,她在下车时,被刘芬芳惊讶地说:“铭心,你的手在流血?”
她有些茫然地举起手掌,看到掌心正中那些早上还只是淡淡破皮痕迹的伤痕,现在已经完全裂开了,和前世她曾受伤的痕迹一模一样。
路铭心早上走的匆忙,也就没有注意到,直到她出门前,顾清岚都没有离开卧室。
听着楼下的声响归于沉寂,知道她已经离开,他才用手撑着身体,从沙发上起身去拿放在床边的手机。
只是短短的几步,他额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将身体靠在床上,他拨通了任染的电话,接通之后,他轻闭上眼睛,说:“我预料错误……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自从上次给他诊治过之后,任染一直留在B市,因此不到一个小时就赶了过来。
他今天并未去医院工作,所以穿了颇具古典风格的黑色劲装,走进来时他看到顾清岚的脸色,就紧锁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顾清岚轻咳了声,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勾了唇:“可能是中毒……”
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他如今的情况,比路铭心刚走时还要严重许多,不但无力移动分毫,连脸色和薄唇也都泛出淡淡青紫。
任染一愣,快步走过去给他把脉,诊断出的脉象让他也震惊无比:“这是什么毒,毒性这么烈?”
顾清岚此刻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连任染的声音在他耳边听起来也遥远无比,他勾着唇,微微笑了下,吐出两个字:“鸩酒……”
他说这,缓了一下,才能继续说出:“我前世……死在这杯酒之下。”
鸩酒毒发之后,毙命不过是一时半刻之内的事,任染也不敢怠慢,抬手就封住了顾清岚胸前的穴道。
他很快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银针,将他胸前的穴位封死。
鸩酒到了现代,已经是一种传说中的毒物了,大部分考据党都会说“鸩”这种鸟类是虚构的,那么鸩酒并不是浸泡了鸩鸟羽毛的酒,而是对于毒酒的统称。
在大齐朝,鸩酒也的确只是一种说法,皇家和公卿家中一般都备有毒药,而大齐朝的“鸩酒”,则大部分是用剧毒蛇虫做出来的。
至于究竟是用哪种毒物做出来的鸩酒,每个公卿家的配方都略有不同。
有现代医学手段,再加上他的医术在大齐本来就出类拔萃,这毒不是不能解,只是对他来说,需要些时间缓冲。
任染知道他前世是在狱中服毒自尽的,可也没想到毒素会突然出现在他这一世的身体内。
情急之下,他也不管顾清岚还有没有余力回答,追问:“你是怎么中毒的?”
躺在床上合着双目,顾清岚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他却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当任染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开口时,他勾了唇,轻声说:“阿心都记起了……”
任染还想问更多,却看到他轻咳了声,接着微微侧了头,唇边就涌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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