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失意的时候,职场往往得意。
其实,这不是真理。起码在钟蕾这里就不成立。
唐杰的案子,因为原告景一鸣撤诉,而取得了不败的胜利。二人庭外和解,彼此协商出解决办法;原本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问题出在唐杰的母亲。
小伙子二十岁,因为这场官司原来工作的车行已经跟他下达了解聘通知;那个家庭没有父亲,靠着打钟点工而独力将儿子抚养成人的母亲,就像耗尽了最后的精力,在她儿子的官司解除的那一天,再一次住进了医院里,家徒四壁。
钟蕾说:“律师费我不收了。官司也没打到法庭上去,这笔钱算了。”
她能算了,徐总不干了!
公司老总大发雷霆,我们这里是不是扶贫办公室、也不是抗震救灾委员会,我们是律师事务所啊事务所!要养活几十口人吃饭穿衣,公司有自己的运营规律,不是你自己到菜市场买菜,啊两块八?给你三块别找了!
他正在办公室里对着钟蕾训得热闹,门口传来敲门声。秘书小娄探进一个脑袋,“徐总,外面来了一群出租车司机,还抱着一个锦旗。”
徐总抹了一把脸,立时笑容满面,“请他们稍等一下再进来,小娄你快去联系电视台、报社、网站。”
唐杰已经去世了的爸爸,早年就是出租车司机。人勤快、爱助人;因为一次见义勇为而去世,出租车公司里的领导没忘记他。
人就是这样,你让大家有事没事自己掏腰包援助这孤儿寡母,恐怕很多人没兴趣;可是当这个可怜的家庭受到好心人的帮助,你组织大家来送面锦旗,但凡抽得出空儿的应该都会来。
“这位就是负责唐杰这个案件的钟律师,对于钟律师积极响应公司号召,也同意减免唐杰律师费用的这个举动,我谨代表公司表示感谢与嘉奖!”徐总这一番话讲得挥挥洒洒,相当流利。
喀喀的照相机闪光灯声音此起彼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片白茫茫的欢腾里,有一抹不和谐的存在——出租车司机的那一堆里,有一位理着短短平头的伙计,由始至终没有抬起头。他不抬头就算了,还死命用两只手护着自己的脸。
如果这哥们儿长得倾国倾城也说得过去,问题,看脸型就知道刚脱离外貌贫困线没多远。
所有活动结束,散场的时候钟蕾走到了这位平头司机的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塘bh5741,你这回还往哪跑?”
第66章 新文已经写四章
平头司机嘶嘶哈哈了半晌,回头尴尬笑道:“你记得我车牌号啊,我还以为你从前一直没看清呢。”
钟蕾看得到这男人额边渗出来的汗,心下终于钻进一丝轻松,“我又不是近视眼,记忆力也不差。”
“那你怎么……?”他说到这里一卡。
“不投诉你是么?”钟蕾嘴角一弯,只是心里却渐渐溢出苦意。“要不是你,我也遇不到我男朋友。”
平头司机眼中的惊讶一点点浓郁起来,忽然间灵光一现,他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是说那个半夜飞车那个?嘿,不是我夸自己,姑娘,你真得谢谢我。我还记得那哥们儿开一辆捷豹,长得那叫一个俊,货真价实的高富帅啊!啥也别说了,哥哥今天送你下班回家,就当赔罪!你要是客气那就是瞧不起哥哥。”
钟蕾默然。她不想解释说这人随时都有可能被称为‘前男友’,好似不声称,他就永远属于自己;不解释,她就有理由以为一直在一起。
因为那一场相遇,所以连带着对一辆出租车都产生了感情。上车的时候,她固执地还是坐在了后排座上,手慢慢攀上那不锈钢的防暴栏杆,是哪一根曾经把她的额头撞出血来的?可惜那个晚上她没看清。
此时才发现,他和她曾经爱过的痕迹实在不多;事到如今,就连给她凭吊的东西都寻不见。手抚在那冰冷的不锈钢上面,坚硬而不可回旋;很早以前,他就在她心里挖了一个无底的空洞,再也填补不上;而她在他那里,迟早将会成为过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那一夜的开始,是发生在这辆车上;这一天的结束,又坐到了这里。
爱情总是不公,它的烙印在两个人的心间,总有深浅之分。说什么爱而不得,精致的残忍,然而比这残忍更加残忍,是冥冥中注定你没有爱的资格。
你可以爱一处风景,甚至爱上一棵树,可你独独没有爱他的资格。
不用得到、不用说,就是偷偷爱着,都没资格。
行进中,钟蕾只顾钻研那不锈钢的管子,浑不觉前方道路上的障碍。直到司机师傅一脚刹车踩停下来,她的头险些又撞到那钢管子上面。平头师傅这次非常体贴,回头一望,“没碰着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前方,挡了个牌子,看上去像是出了故障。大约是熟人,平头师傅打开车门站了下去。
那一辆车的司机如见救星,“老华,正好!刚从机场回来车坏了,帮我送一下这位客人。”
平头华师傅带些歉意走回来,“钟律师?加个人,没关系吧?”
本来加个普通人是没关系,不过当钟蕾看到从前面那辆出租车下来的那位,登时觉得关系相当大。
李政拖着行李,显然刚刚落飞机;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过来。到车门旁边,他停了一下。
“你不用管,就按照齐氏给的金额做投标书。他们既然把金额定这么死,必是取得了内部消息,做这么久这点事儿你还不清楚么?”
他讲完电话拉开车门,一不留神在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排上的那个人,登时愕然。
钟蕾尴尬地笑。
“你这是正赶机场接我么?”李政从最初的惊讶中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又是戏谑,“还是知道那辆车要抛锚特意来一场美人救英雄?”
最后,英雄和美人都没回家。英雄提议说,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吃饭。美人犹豫了一下,欣然赴约。
李政却没有把钟蕾带到传统意义上的餐厅;他们来到的,是一间名曰‘南明’的私家会所。高楼林立的街区,就它一围三层小楼,如果不是这商家太不懂寸土寸金之道,就是阔绰到不屑于将这黄金地段好好利用起来。
进到庭园内,才知道完全属于后者。
一围的三层小楼将个院子围出了些许质朴的少数民族建筑的风姿,只是院子里的各式花草植物却珍稀异常。在这即将入了冬的柏塘,灌木长青、花卉盛开,穿过这院子时,身上似乎都带了花香。
“如果不介意的话,吃饭之前先松松筋骨?”
随着李政进到包厢,这才看到屋子里赫然竟摆了两张按摩床。钟蕾有点晕,费了很大气力才压抑住大喝一声‘我相当介意’的冲动。李政仍旧等在那里,征求她的意见。他的脸自然而无芥蒂,倒似一切复杂的想法都是亵渎了他的好意。
“随便。”钟蕾答。
随便的结果便是更深一步的不知所措。
钟蕾从里间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李政早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上也是家居服一般灰色的按摩服,手上举了报纸,舒适而惬意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过来坐,先喝点东西,技师等一下才到。”
钟蕾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坐了过去。这屋子里除了沙发便是那两张按摩床,她总不能一个人先趴到床上去。
人刚刚坐定,一杯橙汁端到了她面前。李政再自然不过地靠近,“刚刚你换衣服时服务员来点的单,希望我没有点错。”
体贴、周到、礼貌、尊重,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件最没瑕疵的艺术品,一直在印证着钟蕾对他良好的第一印象。可就是因为太完美、太无可挑剔,才让人不敢深信。
就像一汪碧潭,从远处看,清澈、纯净,越近、越深,越触摸不到它的尽头和底限。人所面对的最大的危险,通常是发生在你根本无法确定那是危险的时候。
钟蕾甘拜下风。
“你们公司好像跟齐氏集团有业务往来?”
她问,字字清晰。面前的这个男人,较之齐少聪不知要高出几多等级;在那个二世祖面前,她尚能不着痕迹,可是此时,钟蕾想,沉不住气的那个只能是自己。
李政毫无意外,似一直在等她发问。甚至说,一抹会心的微笑勾上嘴角,他终于缓缓自嘲道: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好运气。”
初见第二面便声称自己有了男朋友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姑娘,忽然这样随和而毫无犹豫地接受他的私下邀请,这种事如果一般人会认为是自己交了桃花运,可是对于李政这样的人而言,绝不会乐呵呵、傻乎乎地想当然。
钟蕾脸上一红,似是身上那件柔软的按摩服也被扒光的感觉;而致命的,是那按摩服下面还是一具拥有不可告人阴暗目的丑陋身体。
于是这才知道跟太聪明的男人打交道的坏处之一——你的意图他一早知道!什么自认为睿智的小聪明,在人家那里不知经历过几十、几百遭,想装糊涂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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