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目送这对失魂落魄、各有心事的夫妻步履蹒跚地走出灵堂,轻轻握住叶岑的手。看的出来,她方才的话对叶无羁的打击很大,而他对季昀也是有感情的,可惜季昀已经不会知道了。
叶无羁跟温静怡回到车里。温静怡泪流满面:“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哭花了妆,油彩底下的面容依稀可辨当年楚楚可怜的气韵。
“我以为我爱过。”
事到如今,叶无羁只感到身心俱疲。这么多年他骗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自己。叶无羁和季昀只是商业联姻,他从未有忠于她的年头。一开始所有的亲怜密爱都是为了获得季家的支持。后来他认识了温静怡。他以为他可以保住与季昀的婚姻,同时享受另一个女人给他的柔情。叶无羁甚至理直气壮地质问过季昀,为什么要离婚。他们这样为了利益结合的夫妻,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别人都能睁一只眼闭只眼地过下去,偏偏季昀不行。季昀给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答案,她说:“因为我爱过你。”
他们离婚不似普通夫妻那么简单,要承受来门两家人的压力,还要经受财产分割的拉锯战,但季昀却铁了心要离婚。
叶无羁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娶温静怡,也许是赌一时之气。但他是一个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犯错的人,所以他对自己说他不后悔,他甚至处处维护温静怡,不惜与叶岑父子反目。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无羁会在黑暗中点一支烟,想起那双总是在他疲累的时候按上他肩膀的手。再没有人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给他信心,在他失意落魄的时候给他支持。一切已成定局。
那天去医院,叶无羁其实想问季昀,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但想想又觉得无谓。他们都老了,时过境迁,不提也罢。他不用逼问温静怡,都能猜到她对季昀说了些什么,是他所谓的爱给了温静怡炫耀的资本。如今他知道了,季昀是爱他的,到死都是爱他的,但是这份爱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都是他造的孽。
第十四章江山美人
季昀去世.相干的不相干的都要来悼念一番。迎来送往,里外周旋,一整天折腾下来君临都累垮了。
跨出电梯,君临突然不走了。
叶岑道:“怎么了?”
“脚底抽筋。”
叶岑一把抱起君临,连开指纹锁的时候都没放下。他将她径直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你今天站了一整天,稍等,我去放水。用精油在按摩浴缸里泡泡,马上就好。”
“嗯。”
浴缸的水超过一定水位就会自动断流,因而叶岑回来得很快。
“要不我去替你拿衣服?”
“好啊,我懒得动。”
“那我帮你洗好了。”叶岑的语气就跟每天早上对她说“等我回来吃晚饭一样理所当然,这让君临忍不住捶他。
说不清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发生得又那么自然而然。也许是葬礼上叶岑好似翱翔于苍茫云端的孤鹰一般的气度令她心痛,也许是多日来相濡以沫的相处让她放下了戒心,总之一开始君临虽然被动地接受者,却始终没有拒绝。他一寸寸地探索,侵蚀,步步紧逼攻城略地;她丢盔弃甲是溃不成军。她想怪不得女人都对第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交付的男人念念不忘,确实那样的疼足够刻骨铭心。再后来君临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而他是她唯一的舵手,因而也只能跟着他一起沉浮。
叶岑抱着君临去浴室的时候水已经凉了。他换了一缸水,将已经脱力的君临靠在自己胸前。
刚才她在他怀中似一株含羞草,开得粉嫩孱弱;每一次的掠夺都会引来她的蜷曲和包裹,任何轻而小的颤动都会触发他的不能自己。方才她温热的眼泪流进他的胸膛,知道她疼,他心里除了怜惜,余下的都是满满的幸福,随着幸福而起的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餍足的欲念。
叶岑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背过身不敢再看。
君临却侧身轻抚叶岑背上靠近肩膀处一条大约半公分长的暗红色疤痕,轻声问:“怎么弄的?”
“高一的时候叶无羁让我叫温静怡妈,我没理他,他就用高尔夫球杆打我,我摔在地上,之前他挥杆打碎的花瓶碎片正好扎在背上。”
君临从前虽然隐约猜到叶岑对自己的偏见从何而来,但没想到他跟叶无羁的父子关系竟这样水火不窖。难怪他当时性情乖戾。
“我想伯父对伯母是有感情的。他今天走出去的时候,我看他一下子老了十岁。”只是这份感情终究跳不出明月光蚊子血、饭粘子朱砂痣的俗套。季昀赢了这一局,不过因为她是先出局的那一个。
“是吗?但他还是逼死了我妈。”一顿,叶岑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冒险向你提结婚?”
君临摇头。老实说,她虽然知道叶岑的感情,但那天他带她去别墅,让她嫁给他,君临当时还是觉得很突然。
“因为我不忍心你妈强迫你跟邹祁来往。当时我想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地我给你弄来,然后就这么跟你耗下去。”哪怕要耗上一辈子。
叶岑知道被自己的亲人伤害是什么滋味,所以他绝不能看着蒋梦胡来。
“如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现在不是稳赚不赔吗?”
自从季昀去世,君临还是第一次看见叶岑露出久违的笑意,一点懒散,一点得意,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欢欣。她却不知道,叶岑心里想的是:那我也认了。
沐浴完毕,也岑将君临抱到床上,君临见他反身出去,在客厅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刚想问,叶岑已经回来了。
”把这吃了。”叶岑见君临发怔,不由得笑道:“刚才不是抽筋吗?这不是毒药,是钙片。”
说完他自己却表情一滞。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叶岑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背过身去,心里那把熄灭的火瞬间死灰复燃,阵阵钝痛袭来,原来她还是不信他。
君临一时无言。她知道他们两人太像了,对方一举一动都能洞悉,心里的想法有时候甚至无须言语就能领悟到。没错,她刚才确实有一刹那以为他拿事后药给她吃。
叶岑忽然感到两条柔弱的手臂缠上了自己的脖颈,他被动地与她面对面。然后,君临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一开始他装作无动于衷,渐渐地开始把持不住,全面反攻的瞬间,他对自己叹息: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叶岑的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带着惩罚性的恼意,恶意地辗转,恶意地勾缠,逼迫引诱着她的回应。纠缠中君临听他沙哑道:“快推开我。”
她也知道再下去就是玩火,所以微微低了头,埋入他的肩膀。没想到再抬头时却对上他无比严肃的表情:“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家里随时放着事后药,而且会拿出来给你吃?是不是这么想的?”
君临原本以为这一茬已经绕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她只能又捏进他肩膀不说话,叶岑见她这样,仅剩的一点火气都熄了,伸手 捏她的鼻子,恨恨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作‘命中的魔星’。”
这原是黛玉对宝玉说的话,叶岑此刻却觉得贴切无比。
君临偏偏还不知好歹地笑出声:“你是倾国倾城的貌,我却不是多愁多病的身。”
叶岑用指尖轻轻扫过她的一双眉。十九岁的叶岑喜欢君临,喜欢她欺霜赛雪孤意在眉。但闭式心意不过一片云,飘来荡去却做不得雨。原以为那一番少年心事终究锦绣堆灰,却原来是星火燎原。如今她敛了意气,如剑入鞘,必要时锋芒才如雪练,却更令他心荡神驰。
两人依偎良久。叶岑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饿了吧?”中午的时候她就没吃多少东西。
“嗯。但我不想出去吃。”她现在浑身酸痛,哪也不想去。
“家里没菜,要不叫饭店送餐吧。”罗姨白天也帮着张罗季昀的葬礼,后来她家里人打电话来,说小孙子病了,叶岑自然把她劝回了家。此刻气氛太宁馨,叶岑只想待在家里。
“好啊。”
叶岑打电话订餐。不到半小时,饭店就送了四菜一汤过来。响油鳝丝、龙井虾仁、椰香鸡、烧茄子,松茸鲫鱼汤。
君临打开客厅的电视看新闻。叶岑替她盛了一碗汤。
鲫鱼和松茸都是野生的,放在一起煮味道鲜美极了。君临一口气喝掉小半碗。
叶岑笑道:“你倒像广东人,吃饭先喝汤。”
“在美国上学时,室友是香港人,我煲汤的技术都是跟她学的。”一顿,君临道,“对了,我后天要回一趟美国。”
“你决定了?”叶岑筷子松,夹的茄子掉在了桌上,但他浑然未觉。
“嗯。有一些外派手续要办,另外我那边的住所准备暂时转租,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
“去多久?”
“大概一周吧。很快就回来。”
“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下午两点。”
“可惜我这里脱不开身,否则就陪你去了。还可以早日实现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