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轻声道:“左桐是我害死的,与你无关。”她的出生就是一种原罪,如果不是因为血缘上的亲缘关系,刘真怎么会找上她做救命稻草?不要说叶岑只是看见,她当时就在左桐身旁,不也一样什么都阻止不了。
“我当时根本想不到会出事。我……”叶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他甚至潜意识里将左桐的死归咎于自己。因为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君临就此背上一座沉重到任何人都无法独自负荷的十字架。
叶岑的视线落到君临的手上,他拉起君临的手腕,强行掰开她蜷曲收拢的手指。掌心一片殷红。
“你!”地上的血迹果然来自于她的手掌。
君临看着自己的手心,漠然道:“可能刚才把花握得太紧了。”还以为血腥味又是她的错觉。自左桐死后,君临常常会产生一瞬间的错觉,那一丝来自于他血液的腥甜,仍旧未曾消散,无论她洗过多少次澡,换过多少件衣服。
车开出墓地,叶岑带君临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处理她手上的刺。稀薄的午后阳光里,君临安静地坐着,眼中倒映出窗外缤纷的落英。叶岑明白她手上的刺是清除了,然而心里的刺恐怕终此一生都难以拔除。
☆、We will be ok
炎辰替君晓棠注满茶杯,道:“快吃,吃完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打游戏吗?”君晓棠吃了两口鸡粥,便摔筷子不吃了。
“我一会儿要去左桐家。刚才左妈妈打电话来说不知道怎么就停电了。”
“她怎么什么事都赖在你头上啊,还真把你当儿子了?”君晓棠不高兴了。炎辰整天玩游戏不说,好不容易陪陪她,又紧赶慢赶地去不相干的人家里帮忙。
“别这么说。左桐那么年轻就走了,左阿姨心里苦着呢。”
“哼。还不是君临这个霉星害的。”
“怎么能怪君临呢?这些年她前前后后也给了左家不少钱了。她还只是个学生,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够义气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钱还不都是我爸给的。”君晓棠满脸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左桐又不是君临杀的。一般人能做到像她这样吗?”炎辰不是没有怨过君临,但这两年他成熟了,看待世事没有从前那么偏激。何况君临本身又何其无辜。
“君临君临。你别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有那样的一家子亲戚能是好人?”
事情都过去两年了,炎辰仍旧愤愤不平:“说起来法律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那个叫刘明的杂碎就因为不满十六周岁,过失杀人居然一点刑事责任都没有。”
当年虽然是刘明掏的刀子,但也只是虚张声势。那个高年级的职校生却从背后推了左桐一把,没想到小刀正中心窝。所以案件最终定性为过失杀人。高年级的那个因为已满十六岁但未满十八岁,减轻处罚判了三年。刘明却毫发无损。
两人草草吃过午饭,炎辰开车送君晓棠先回学校附近的小公寓。君晓棠高考没有发挥好,落到二本跟炎辰同校。
左桐走后,君临一度跟叶岑走得很近,受到不少同学的非议。炎辰也跟君临疏远了。后来叶岑高中毕业进了大学,君晓棠对他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想法,反倒对坚持不懈的炎辰渐渐有了好感。两人拿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暑期军训后君晓棠终于被炎辰的诚意所打动,开始正式交往。炎辰前几天刚帮她把东西搬到君和给她就近买的小公寓里,现在就等着开学上课。
炎辰在左家换过保险丝出来,给君临打了一个电话:“何阿姨已经把钱收下了。”
“谢谢。”如果君临自己出面,何玲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直接把钱丢在她脸上,所以只能拜托炎辰。
不过何玲为人非常好强,炎辰给的钱十次有八次也是不肯要的。她收了钱,说明是真的有困难。
炎辰思虑片刻还是道:“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做。”他明白君临负担何玲的生活费多少有赎罪的心态。但就事件本身而言,君临也是受害者,她并没有这样做的义务。
如果是以前,炎辰也会认为君临欠左桐的,巴不得君临怀念左桐一辈子,不然左桐死得也太不值了。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炎辰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左桐的死会渐渐在君临心中淡去,她会摆脱心灵上的桎梏,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放心吧,我有分寸。谢谢你。”给何玲的钱是君临暑假打工所得,算不上多。
君临挂了电话,从超市结账出来,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公寓在本市黄金地段。一百多平方的户型,八楼小高层,正对中心花园。从这里步行到学校只要一刻钟。本来小区就在大型商区旁边,周围的饭店、商场多不胜举,离地铁站也就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君和连地下车库的车位都一并买下了,考虑十分周全。
君临对这间公寓找不出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她住在八楼,带一个不算面积的小阁楼。房子是君和让所属公司旗下的设计师操刀的,君临全程参与,因而装修风格既简洁明快又融合了中国古典元素,比如阁楼上的雕花落地窗和走马灯。君临最喜欢窝在阁楼上,泡一杯龙井或铁观音,静静地读书。
像这样糟糕的天气,外头台风肆虐,风雨飘摇,这间小阁楼就变成了一叶方舟。虽然方舟写的是君临一个人的名字,但君临知道这里只是她临时的避风港,总有一天她会走出去,靠自己的能力再造一艘诺亚方舟。
门铃响起,君临噔噔跑下阁楼去开门,果然站在门外的是苏浅。
“哇,真不错。”苏浅换上君临早就准备好的拖鞋,进屋四处打量。室内空调一直开着,走进来一片清凉,又免受风雨摧残之苦,让苏浅大感舒服。
君临把苏浅的雨伞放在浴缸里,喊道:“随便看。我去给你泡壶热茶。”
不一会儿,电热水壶便把水烧开了。君临取了两个双层玻璃杯过来。
苏浅看着铁观音蜷曲的叶子在水中慢慢舒展,不禁笑道:“你这里真舒服,我都不想走了。”
“那你就搬进来住呗。”
“我要是跟你同校还真就搬来住。对了,什么时候搬来的?”苏浅进了政法大学,国际经济法系。学校也在比较繁华的地段,不过离这里不近。
“暑假开始的时候。幸亏房子装修得早。”前些天军训,她每天只需要提前半小时起来就行了。
“嗯,也是。你高三第一学期就拿到保送名额了,这房子当时就买了吧。凭心而论,你爸对你真的不错。”
君临道:“是。我一直挺感激我爸。”外人都以为君和给君晓棠买了一处公寓,为了一碗水端平,才给君临也弄了一间。其实她这套房子是从房产开发商那里拿到的一手房源。君晓棠的公寓反倒因为二本的通知书发得晚,仓促之间买的是精装修的二手房。
苏浅一直佩服君临的坚韧和耐性。左桐走后,君临跟刘真的身世,连带跟君晓棠的关系被渲染得沸沸扬扬。左桐的妈妈几次三番到学校去,要求校方开除君临和刘真。学校虽然没有同意,但君临和刘真却在流言中被妖魔化为扫把星和同那帮行凶的小流氓一道混的行为失检的女孩儿。君临更是背上了小三的女儿勾三搭四害死左桐的罪名。总之当时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苏浅不明白到底是升学压力造成她身边的同学需要一个宣泄口,还是人性本身便如此刻毒,就像那些强奸案的受害人一样,在这次事件中受到心理创伤最严重的君临反倒千夫所指。
就在那样的环境中,君临代替左桐走完了物理竞赛这条路,最终拿到竞赛一等奖,成为二中历史上继叶岑之后,因同一奖项而获得保送资格的学生。虽然君临什么都没说,但苏浅明白她把SAT的辅导书都收起来,代表她对物理竞赛势在必得的决心。左桐的死影响了君临一生的人生轨迹。
满室兰香。苏浅品了一口茶,问道:“还准备出国吗?”
“嗯。”虽然君临当时放弃了SAT,一门心思扑在物理竞赛上,但留学的梦想并没有就此沉埋。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你们学校出国交流的机会多了去了。到时候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君临笑道:“嗯。我想到华尔街去做金融分析师。而你呢,当然要当大律师咯,开一个挂自己名字的律所。”大学给的保送条件很优厚,可以自主选择学科,君临选的是国际金融。
苏浅举杯道:“为我们的将来!”
两人豪气干云地碰杯后,各自灌下一大口,随即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烫死我了!”然后又像高中时笑成一团。
君临打电话到小区附近的小饭店叫了外卖。红烧豆腐、醉鸡、葱爆牛肉、番茄蛋花汤。都是家常菜,两人吃得也算丰盛。
苏浅道:“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君临摇头:“食堂和周围的小饭店够我吃了,我只要有电饭煲就行了。”何况家里让工人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还会带吃的过来,多数是周姨自己做的,有时候还是蒋梦的手艺。君临总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搬出家里过独立的生活,连打扫卫生都有人代劳,她平时只要用洗衣机洗洗衣服就行了,洗衣机又是带烘干的,连晾晒都省了。可周姨还不放心,每周自己过来一次,就算她有事不过来,也会让别的工人隔三差五拿了钥匙开门进来,整理完房间,烧好菜放好冰箱再离开。本来钥匙留给家里也是有备无患,现在就算君临想拿回来,家里也是不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