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有。物理提高班开始之前我也开过柜子,当时信还在,没有巧克力。”
君临沉吟片刻后道:“我猜拿走欧阳丹信的人,多半就是那个给你巧克力的人。昨天是白色情人节,送巧克力当然是为了表白。既然是表白,送巧克力的人多半也准备了信或者卡片之类表明身份的东西。但她放礼物的时候看见了欧阳丹的信,也许出于好奇偷偷打开看了,然后再悄悄把信拿走。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就临时改变主意,不送会暴露身份的卡片,只送了巧克力。而且……”
见君临欲言又止,左桐不禁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我猜,送巧克力的人多半是上物理提高班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左桐也这么想过,毕竟从物理提高班开始一直到放学这段时间留在教室里的只有上提高班的同学。当然一班的学生甚至任何人在提高班课间动过他的柜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课间的时候左桐并没有留在教室里,不知道谁接近过后排的柜子。
不过,如果真是上物理提高班的女生干的,除了君临就只有钱维丽。
“要确定是不是钱维丽其实也不难。让炎辰出面,就说那天在教室外看见她动过你的柜子,然后观察她的反应。当然,这件事没有证据,就算真是她做的,如果她矢口否认咱们也无计可施。”
☆、刺
两人出了校门走到马路对过,君临刚跳上左桐的自行车后座,冷不防一股大力把她拽了下来。
“她也是刘明的姐姐!你们可以跟她要钱!”刘真死死拉住君临,就像藤蔓缠住赖以生存的大树。
五个人高马大流里流气的男孩儿立刻围了上来。君临认出其中一个面孔最稚气的就是上次跟刘真在校门口争执的男生,他应该就叫刘明。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一个这么正的姐姐。”
“是啊,藏着掖着干什么,怎么不早介绍给我们认识。”
“呦呵,重点高中又怎么了,至于这么清高么,老子就要碰你,怎么着吧。”
说着几人便围上来对君临动手动脚。
左桐跳下自行车,一把拉过君临挡在她身前,“你们离她远点!”
君临和左桐一出校门耿介便看着,他回头对刚上车的叶岑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必。开车。”校门口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事。再说还有左桐在,轮不到他出头。
车启动后还没开到下一个路口,耿介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叫声。他从反光镜里看到好多人围拢过去,气氛极不寻常。“好像出事了!”
“停车!”叶岑透过后窗玻璃根本看不见君临的身影,只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向同一方向聚拢。一个急刹车,叶岑不等车停稳便开门跳了下去,奔向事发地点。
君临脑中一片空白,她的手出于本能颤抖着抵上左桐的胸膛。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快,前一秒她刚掏出手机打算报警,随即手腕被人猛然一踢,钻心之痛还没过去,下一秒左桐的胸口已经插上了一把刀,倒在她怀中。
人群尖叫奔走,君临一概无知无觉。她只有一个念头,左桐的血不可以流出来。
叶岑奋力拨开人群,眼前的情景简直触目惊心。他一边对随后跟来的耿介吼道:“快!打电话通知莫叔叔。”一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突然有人喊道:“不好,那几个人要跑!抓住他们!”
立刻有几个反应快的二中男生大胆地冲上去,合力将刘明几人按倒在地。围观和奔走的人群造成校门口车流堵塞,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几小时后。警局。
君临想握紧笔在笔录上签字,可是她的右手好像失去了知觉,又好像掌心还残留着左桐鲜血的温度。笔掉到地上三次,陈警官替她拾了三次,没有一丝不耐烦。
“你可以走了。”陈警官站起来准备送君临出去,看见搭档一脸肃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刚才医院打来电话,那孩子……”
陈警官看见搭档摇头,把视线调向君临,他从女孩儿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清晰地看见了恐惧和不相信。
“就刚才,八点缺十分,医生宣布死亡。”
哗啦一声,君临的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物品都散落了出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拒绝跟任何人接触。
叶岑叹息着走到她身边,蹲身替她拾东西,整理书包。他明白君临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拒绝相信。
救护车在十分钟之内就赶到了,送到最近的中心医院开车不过五分钟。莫潇亲自主持抢救,全力救助之下却还是回天乏术。刚才耿介还给叶岑打过电话,说那一刀扎得太不巧,正中心脏,人进了ICU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情况不容乐观。没想到才过了二十多分钟就……
隔壁的审讯室里传出女孩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这事不赖我。你们放我回去!我妹可以替我作证。真的,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我!”叶岑听出是刘真的声音。
很快便有一个年轻警官过来敲门。他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办案经验还不足,所以想问问陈警官的意见,要不要放刘真离开。
君临突然轻声道:“她跟凶手是一伙儿的。我不是她妹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君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警局,怎么上的车。就像她仿佛已经记不清刚才几小时内发生过的事。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可是她拼了命也无法醒来。
“想哭就哭吧。”叶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君临。在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面前,任何安慰都是苍白而空洞的。但君临的状态实在叫他无法安心。从出事到现在,她先是送左桐去了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一坐就是三小时。地上那么凉,叶岑想拉君临起来,他永远忘不了当时君临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寂灭,如同千百盏佛灯在一瞬间同时熄灭一般的寂灭。他后来只能陪她一起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求她喝一口水或是说一句话,但她都毫无反应。再后来君临被带到警局做笔录。整个过程中,君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做笔录的时候她显得异常镇定,谈吐清晰,极力配合,好像根本只是一个不认识左桐的陌生目击证人。叶岑看不到她哪怕一丁点儿情绪的流露,直到刚才面对左桐的死讯。
她好像封闭了一部分感官,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叶岑拉过君临的手,掌心所触柔而无骨,致寒致凉。他想传递给她哪怕一分温暖,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刻,叶岑无比清晰地明了,自己不是能够慰藉她的那个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左桐的火化仪式在周末进行,许多同学都自发去参加了。入葬按照传统定在三周后的清明节当日。这天是工作日,君临向学校请了假。她走出家门的时候觉得阳光刺眼到不胜负荷。君临没有问叶岑怎么会来,只是安静地坐上了他的车。叶岑也没有向君临解释他用钱打发了她事先预定的出租,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参加葬礼的只有左家的直系亲属。整个仪式显得冷冷清清。
君临走到墓碑前,献上一朵白玫瑰。一直在一旁安静流泪的何玲突然冲上去扇了君临一记耳光,然后将玫瑰拂到地上,狠狠踩了上去。“丧门星,你还有脸来见我儿子!”
叶岑看不下去,将君临一把拉到自己身后,道:“那天我也在场,左桐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他早一步过去干涉,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何玲情绪失控之下根本不管是谁,劈头盖脸毫无章法乱打一通。叶岑的脸被她的指甲刮伤,一阵热辣地疼。耿介刚想上前将何玲拉开,何玲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打你们有什么用,我儿子能回来吗。”
何玲哭得异常悲切,声音却因为哽咽而渐渐弱了下去。也许是看在墓地是君临给的钱买的,总之左铭对君临的态度反而没有这么激烈,只低声催促他们快走。
君临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轻声对叶岑道:“走吧,我在这里,他得不到平静。”
两人在一排排密集整齐的碑石间穿行。头顶的天空被高压电线割裂,像是随时随地会砸落的巨大碎片,让所有经过它的人心生恐惧,怀疑天堂是否是真实的所在。
君临忽道:“放眼望去,照片上的人都没有他年轻。”许多照片是黑白的,都是上个世纪的老照片。
叶岑骤然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背着他的一条命?如果真是这样,那天我岂不是也算见死不救?”他的声音仿佛承载着厚重浮冰的暗流,冰冷里满是苦苦压抑的愤怒,然而这种愤怒与其说是对君临,不如说是对自己。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叶岑痛恨着此刻的无能为力。
君临抬头看他:“你是吗?”君临刚才以为叶岑是为袒护自己才这么说的,现在却觉得不像。“那天事发之前你真的看见了?”
“是。我正好经过。”叶岑迎向她的目光,仿佛寻求着某种程度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