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对呀,他就是谭律。这么快的车速,谁出事儿了都是大麻烦。咱们别逃了吧。”
黝黑壮妇不理我,稍微思考一下,拿出了手机。半分钟之后,电话接通,她小声说:“你好,不,不,我们还没到。现在有一辆黑色捷豹,紧紧跟在我们后面,车牌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我听到司青在电话里生气地骂道:“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了带人直接离开吗?为什么拖到现在?我把时间讲得很清楚,必须在九点之前离开市区,你是怎么搞的?”
“对不起谭太太,这是我的疏忽。”她不卑不亢地道了个歉,继续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已经开了十几公里,还是不能甩开他,要不要继续?”
“放屁!你们不要命,我儿子金贵着呢!”司青大骂一句,然后沉默三五秒,说:“我儿子看见那个贱人了吗?”
“看见了。”黝黑壮妇郁闷地瞪了我一眼,沉声说:“她趁我们不注意……嗯,嗯,是我不小心,好,知道了。”
她们还说了几句,可是因为车子转弯时声音太大,司青也没刚才那么激动,所以我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不过,黝黑壮妇挂了电话之后,懊恼地瞪着我,对司机说:“小心减速,靠边停。”
“什么?!”司机不敢回头,嘴里却没停下,“再有几公里,我就能甩掉那个小犊子了。这家伙年纪不大,技术不错啊,很久都没这么痛快的飙车了。哎,我说姐,再来五公里,最多五公里,我要还甩不掉他,咱们就靠边,行不行?”
“停车!”她低沉的吼了一声,中气非常充足,震得我耳朵发麻。
开车的小子手底下一颤,赶紧停下车,小声埋怨着:“停就停,喊什么啊,喊出事儿怎么办?”
壮妇不理他,一把抓起我衣领,同时打开车门,把我拎到门口推了下去。她关门前指着我,说:“你欠我七万,自己记着。别哪天丢了钱,想不起来原由。”
我还没说话,车子就走了。
谭律的车灯明晃晃照过来,刺得我张不开眼,直到胳膊额被人拉住,我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
因为车已经停稳了,路边又是泥地,这一摔其实并不重。说实话,除了有点吓人和弄脏了衣服之外,并没什么大碍。可我还是眼眶含泪,扑在谭律怀里,哭得非常伤心。
他搂着我,轻拍着后背,一句话都没说。
刚才又惊又吓,我身上出了很多冷汗,现在被风一吹,才感觉到冬夜的寒冷。尤其在荒郊野外,风特别大,就连眼泪挂在脸上,都特别冰冷。我抱着谭律,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两下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双手一托,就把我抱了起来。他边往车上走,我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很沉,好像压抑着满腔怒火。暗暗高兴一下,我搂紧他的脖子,把脸埋在谭律温暖的颈窝,学着电视剧女主角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蜷缩着。
把我放在副驾驶的位置,谭律自己也上了车,这时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说:“谁干的?”
我多想说一句“还不是你妈”,可淑女当然要善良。侧着头,痛苦地皱紧眉尖,我吞下眼泪,说:“没有谁,是我自己不小心,被人抢劫了。”
“抢劫?你以为我傻吗?”谭律生气地侧脸看看我,说:“说实话吧,是不是我妈?”
“不是,你别怪妈妈。这都是我自己不好,和她无关。”这种明着否认,其实指认的把戏,我也用的得心应手。梨花带雨的看着谭律,我抽搭两声,说:“送我到最近的酒店吧。现在回家,只会让妈妈更生气。”
“我送你到苏秀娟那里吧,这么晚了,你身体不好就别住酒店了。”他流畅地打了个方向,转到主干道上。
我欲言又止,委屈的低下头,说:“本来要钱,就是为了让她过得安心。虽然不是亲妈,但这么多年感情了,现在这样送过去,只会让她寝食难安。送我到酒店吧,别回家。我不想让她再哭了。”
“你……”
谭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完。
他锁着眉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描述,有不解,有同情,也有一点点怜惜。
我把脸转到外侧,埋头嘤嘤地哭起来。不管谭律究竟有没有心疼,我总要把戏演足了。作为一个外表冷酷的男人,他的心肯定非常柔软,多偷偷哭泣,总不会错的。
不过,这些眼泪和话语中,多少是戏,多少是我不敢说的那些话呢?
谁知道呀……反正我不知道。
☆、(一百一十三)香兰苑806
谭律不说话,作为伤心女主的我,当然也不能开口。
抱紧胳膊蜷缩在座椅上,我时不时的呜咽两声,表示自己正在伤怀。
看着窗外路灯飞退,觉得两边的劲舞越来越陌生。在十几分钟的市区行进之后,周围开始变得荒凉了。我倒不怕谭律会把我拐到哪里,只是好奇事情的发展方向。
继续歪在座椅上,我淡淡地问道:“这是去哪儿?”
“你不想回家,那就跟我走吧。”他声音平稳低沉,却没以前那么冷淡了。
我转过来,动了动身体,寻找到合适的姿势,对目视前方的谭律说:“随便吧,去哪儿都行。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死了和活着都没区别,在哪里都没关系了。”
“胡说什么呢,你难道真的生无可恋吗?”谭律转头瞪我一眼,又继续往前看了。
“我的事情,你应该全都知道吧。父母早就离我而去了,朋友,呵,我有什么朋友啊。冉梦琳那个贱人,我连想起她都觉得恶心。爱情和婚姻,就更不用说了。无论你还是朱仁锋,你们都是我叫过老公的人,可哪个是我的归宿呢?”
我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说:“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你以前的生活,或许真的很不幸,可是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遇到幸福。亲情和友情我不敢说,但至少对于爱情,还是要继续期待的。比如说……”他顿了顿,迟疑几秒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说:
“比如说我,三十岁之前,我已经完全对爱情绝望了。可谁知道,在绝望中还是遇见了属于自己的感情。这就是感情,永远不能失去期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来临。”
我苦笑一声,说:“不是我消极,但爱情这东西真的太虚无飘渺了,谁知道对方心里什么打算呢。说句难听的:我是因为你的钱和你结婚,难保你的她不是。如果你是个穷小子,我们走在街上迎面遇见,我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他生气地说:“不许说她不好,你要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指责她。在我心里她是完美的,不容许任何人指责。”
我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转过了头。
对付谭律这种男人,硬碰硬只会头破血流。当下,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苦情,越绝望越悲伤越好。
果然,他放软了语气,说:“雪香,你别介意,我并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望你能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我只是感叹于,世上竟然还有相信爱情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忧伤地看着窗外,说:“无论如何,都祝你幸福快乐。希望真爱的美好,能在你身上应验。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但如果能看着身边的人拥有爱情,也算心有慰藉。”
他坚定地看我一眼,说:“你别不信,等你见了她,就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了。”
“哎我说,你们这么相爱,为什么不结婚啊?”我疑惑地问:“你干嘛非得娶我,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糟糕的人吗?宁愿选择一个死爱钱的离异妇女,也不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这太离谱了吧?”
“她……”谭律挣扎了好久,还是没有说重点。他抿紧了棱角分明的嘴唇,压抑的说:“就因为你离过婚,才能让她放心。我虽然不能和她结婚,却绝对不想伤了她的心,只能找一个完全不会和我产生感情的人了。你,就是出现在恰当时间的,恰当人选。”
“我怎么就恰当了?”
“那时候我爸妈逼婚,如果我不结婚,就要收回公司经营权。所以,我必须马上找一个人。就在这时候,苏阿姨说起一个女孩子,我爸就逼着我见见。迫不得已,只好抽出时间来,见见那个叫白雪香的女人。”他嘴角扬起,看着我笑了笑,说:
“一见你,我就觉得很合适。你有过去,性格也不好,完全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最主要的是,你长得很普通,她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吃醋。”
我冷笑一下,自嘲的说:“名字俗气,人也俗气,对么?”
谭律也觉得这话不太合适,清了清嗓子,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否认,却没说别的话,看来谭律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我有点恼羞,却不能直接生气,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悲情气氛。
自嘲地笑着,我叹口气说:“这就是命运吧,我没有满腹诗书的父亲取名,也没有气质如兰的母亲教育,只能名字俗气,长得也俗气了。这么俗气的人,也只配嫁给朱仁锋那种人渣,或者成为别人的感情掩护。没有追求感情的资本,甚至丧失了对于爱情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