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出来,正想拉着苏秀娟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等在这里的那个人不见了。环视四周,就看冉梦琳身边多了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正殷勤的扶着朱仁锋,一边掺和一边说:“我这么大年纪,你不用防着。他都这样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哪能不要别人帮忙呢。”
冉梦琳并不领情,单手推开苏秀娟,跌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这并没让她退缩,苏秀娟还是殷勤地上前扶着朱仁锋,说:“你看他都什么样子了,赶紧送医院吧。来,扶到我背上来。”
以前我只知道苏秀娟唠叨,没想到她还喜欢多管闲事,特别是这种被人嫌弃的殷勤。上前拉过苏秀娟,我半是指责,半是指桑骂槐地说:“朱仁锋人高马大,就算摔倒了也没多大事情,还需要你个不足一米五的老太太背吗?再说了,就算他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伸一下手的。你最好也别管闲事,免得被人家赖上。最近爆出来的碰瓷可不少,你那点儿钱,还是别炫富了。”
“胡说什么呢,你看他都什么样子了。”苏秀娟推开我,又蹲了下去。
虽然生气,但朱仁锋躺在地上这么久,还是有点儿不对劲的。我忍不住顺着她俩的缝隙看过去,就看朱仁锋躺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简直比萨满巫师甩的还厉害。他虽然抖得厉害,但神智还算清明,一手推开苏秀娟,一手拉着冉梦琳的小腿,嘴巴颤抖着,似乎在说什么。只是因为嘴唇难以控制,所以并没说出什么字句。
我虽然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到他成了这样,还是慌张起来,急忙凑过去,问:“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赶紧打120呀!”
冉梦琳试图推开我们,但是没能成功,只好把朱仁锋从地上扶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说:“坚持一分钟,等离开这里,老娘立马就给你。知道你不想被看见,所以就给我好好忍着。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尽力,是这俩贱人太烦人。你要装,就tm好好忍着。”
她虽然挺高,但因为瘦,所以扶着朱仁锋的时候还是很吃力。高跟鞋拎在手里,冉梦琳半搂半抱的扶着朱仁锋,一起地往巷子口踉踉跄跄走过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些脏话,“你们赶紧滚呐,我不会让朱仁锋死的,你们滚啊!”
很快,冉梦琳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秀娟还想追过去,我拦着她,气恼地说:“让他们去吧,死了最好。”
☆、(五十六)为什么不帮忙
带着苏秀娟离开家,一起往路口走去。
陶安的车安静地停在路边,窗户半开着,一只雪白的袖子支着弧度秀气的下巴,缠绕着几缕微卷的头发。她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玩味,似乎在说:我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带着苏秀娟坐进车里,看着陶安悠闲看戏的模样,刚才因为意外事件而压制地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跟陶安也没什么需要客气的,我想也没想就开口说:“刚才为什么不帮忙?明明已经到了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况了,怎么还能悠闲地坐回车里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她看着前方,保持着原来的温柔,说:“苏阿姨,晚上现在我家将就一夜吧,明天再给你找地方。”
陶安的不回答,让我更加觉得生气,语气也加重了,“我知道你一身白爱形象,我也没指望你细胳膊细腿的,能真的冲进来帮上什么忙,但至少你报个警总行吧。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掐死啊!”
“不会的。”她的声音平稳淡泊,一点儿着急的意思也没有,“我看见那两个人了,眼神里没有杀气,也没有穷途末路地慌张,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不会真的干出什么事儿的。所以就觉得,没什么进去帮忙的必要。”
“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我气的后脑勺都涨鼓鼓的,攥紧了拳头,尽量压住爆发的冲动,我睁圆了眼睛看着她,说:“打架闹事儿,谁也没想真的弄死谁。可这出人命,不就是一个失手的功夫吗!万一出点事儿,那可怎么办?你有没有作为朋友的觉悟啊!”
“如果觉得不对劲,我会及时出手的。”陶安难得严肃起来。
“你出手?jc至少二十分钟才会给点儿反应,估计等他们来,我已经死硬了。”我生气地转过头看着窗外,觉得胸口一阵翻腾,气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觉得这个女人好冷血,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慢悠悠地,让人猜不透她的意图,也看不清真心。
心里憋闷,也就更加不想说话。我只看着窗外街灯飞驰着退后,下意识的一盏一盏数,数了一会儿,却又忘记了数到哪里,只得懊恼的重新开始,但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更加怨恨陶安这个家伙了。这么一路数一路埋怨,其实在快到玫瑰花园的时候,我已经从头顶生烟的状态,转到了一心钻研数学的状态。
尽管我钻研的是幼儿园级别的初等算术,但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没那么仇恨转移了。
其实,我刚才的愤怒,是来自于对朱仁锋他们的突然袭击,但双方还没开始交战,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所以我攒了满身的暴怒和力气,都没有地方排泄。所以在看见优雅清闲的陶安时,才会把怒气都转移到她的不帮忙上面。这阵子冷静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只是朋友,给我吃给我住已经很够意思了,那还能要求她这么多呢。
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她也许就是不喜欢掺乎事儿的人,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她一定帮我。
想到这里,更加觉得愧疚,但因为不好意思直接道歉,就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说:“陶安,你……穿的这么少,晚上冷不冷啊?”
☆、(五十七)一起喝点吧云卷玉树,么么
平时的陶安,虽然心底一直很善良,但总没那么好应付的,就看上次的蟑螂事件,完全可以明白这个女人有多么小心眼。
所以这一次,是我发脾气在先,虽然并不是完全的无理取闹,但根本上而言,这也算是冒犯。毕竟朋友之间,是没有什么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为你舍生取义两肋插刀之类的义务。平时能耐心地听你吐露心事,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比如没地方住),能伸出援手,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像是刚才那种危险的场合,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陶安做什么。
在我几次转弯抹角的和她说话时,我以为,陶安会像之前那样,或者冷笑,或者暴怒,或者阴险地整我,但她三者都没选。她只是沉默着,把车停在地下,招呼苏秀娟上楼,对我什么也没说。
一路沉默,沉默得让我害怕。
陶安话少,是一贯如此的,可是这么久的沉默,我从来没遇过。隐隐觉得这回的事情,估计不会轻松过去。我倒不担心她会赶我出去,或者祸害苏秀娟,以她的人品和性格,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儿,绝不会迁怒到别的地方,而且,她嘴上说得再狠,心里还是很柔软的,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阴招。
我唯一担心,就是她伤心了,或者有点儿自责。
陶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倒了杯热水给苏秀娟,让她坐在客厅等着,然后就进了储藏室,抱着自己的枕头出来,说:“阿姨,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的,晚上就先住这里吧。”
我有点儿过意不去,“不用这样,不用这样,我和她挤一晚就行了,你别这么麻烦。我住了你的房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
她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说:“两个人睡多挤啊,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受罪呢。”
苏秀娟并不知道陶安家的情况,她只觉得我应该是不喜欢自己,不想和自己近距离接触的。并且,她进来看了之后,觉得这不过是个放杂物的小房间,所以也接着话头,说:“哎,哎,我晚上打呼噜什么的,别吵着小丽了。还是麻烦小安,让我住在这个小屋子吧。”
她俩都这样说,我也不能继续反对,只好赶紧抢过陶安手里的床单枕套,利索地铺床,并且趁机逗趣说:“怎么好让你做这些呢,还是我来吧。占了你的地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些事儿就让我来吧。仙女儿就该优雅地坐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才美呢!”
话音刚落,她抱着床单的动作明显生硬地顿住了,双手维持着合拢的样子,揽住一怀的空气。眉头轻轻皱着,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说:“你还是怪我。”
做朋友这么久,虽然她处处冷漠,说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这样深沉悲伤地语调,还是头一次听到。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调侃的话是多么不合时宜。若是平时说说,也就是句玩笑,可是今天说出来,就有点酸讽的味道了。
我慌张起来,生怕她不高兴,赶忙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继续生气,没有拿这个来说事儿的意思。”
在苏秀娟这个家务能手的帮助下,我们很快铺好了床,陶安看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就干脆没有伸手。她抿了抿嘴巴,轻轻带起一点儿笑容,却只停留在嘴角,没有流动到眼神里。陶安拍了拍衣袖,说:“阿姨,晚上仓促了点,您就将就睡吧。待会儿让小丽陪我出去喝点儿东西,今天挺累的,喝一杯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