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对坐在旁边的父亲道,“这几天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我就好。”之后她又想说什么,但总是开不了口,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谢怀早早的起来,穿上了人生第一次婚纱。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皮肤变白了,眼睛也比以前更明亮。镜子很好很真实的反应出这些年她的变化。
“皮肤真好。”化妆师羡慕的摸了摸,“用了什么保养品吗?”
谢怀摇摇头,“食疗,还有一些自制的东西,都是传统的东西。”
“真那么好用吗?”化妆师兴致勃勃的和谢怀交流起来。
天很快就亮了。
杨家包了酒店的一个厅,他们那边宾客比较多,女方这边的人除了谢怀的家人,便是谢橘灯的两个同学。谢橘灯将顾淮和温瑞华的人接到,其实也就没什么她的事情了。
谢橘灯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妈妈的婚纱装,很漂亮,她本身就是美人胚子,只是那么些年风吹日晒,还有艰难和压力将人打压到了最底层沉沦。
新人致辞,杨清川咳嗽了两句,他的同学开始笑起来,起哄说这么些年最后一个黄金单身汉也名草有主了,当年多少暗恋他的女生要心碎了,被杨清川插科打诨过去。
他轻轻嗓子,对着谢怀,眼睛中好像闪过一丝名为羞涩的情绪:“我觉得,娶到谢怀女士,我很幸运。”
“很多人会让你感到钦佩,很多人会让你觉得强大,我身边从小到大,女强人太多,以至于望而生畏。”
“难道我们就败在太强势了么?”有人装作夸张的摊手,反问杨清川。
“不不不,是因为我身边这位打动了我。我扪心自问,如果站在她的角度,我大概会成为一个怨天尤人的人,因为一路上太不顺,她让我知道这世上真正的强大是什么样子。我这辈子过得太顺利,需要有个人在我得意的点醒我。”杨清川道。
“你就酸吧!”有人不信,“快说理由,不然今天不醉不归!”
“她厨艺非常好!”杨清川飞快道,“我这辈子享口福!”
“大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A道。
“就猜结局没那么简单!”B说。
“别拆台!”杨清川笑声从话筒里传播出去。
“新娘子发言,发言求发言!”一群年近四十的人像是倒退二十年一样开始起哄。
谢怀落落大方的接过来,“我觉得我很幸运,大概老天见我走的路太坎坷,然后把他赐给了我。我想说一句谢谢,谢谢我们能相遇,谢谢。”
大家开始敬酒,好多人想要把新娘谢怀灌醉,结果谢怀的酒量把他们给爆了。
谢橘灯心想好在把温瑞华和顾淮今天请过来了,不然这会她都不知道该干嘛。
顾淮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不过到酒店门口就换上一副正常的神色,谢橘灯知道他大概是在家里和阿姨处的不太愉快,因为她发现顾淮背着书包来的,大概从这里出去就要回学校了。
“你妈妈变年轻了。”他自己给自己斟酒,几乎没吃菜,喝酒和聊天,不过酒品很好,喝了跟没喝一个样子,只是眼皮子变成了浅红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谢橘灯真的很高兴有这一天,谢怀能找到幸福。
“阿姨真的好年轻的样子,橘灯,你妈妈多大生的你啊?”温瑞华有点八婆道。
“你猜?”谢橘灯给她倒了一杯酒,“猜对了这杯我喝,猜错了这杯你喝。”
“我猜……你果然和顾淮有□□!”温瑞华话锋一转,这句话凑到谢橘灯耳边轻声说,然后就看到谢橘灯脸红了,“不是吧,真的啊。”
“没。”谢橘灯反驳,“不过你答非所问,所以你把这杯干掉。”
温瑞华本来想继续和谢橘灯斗嘴,结果头一偏,看到另一桌上坐着一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他怎么在这儿?温瑞华心惊,第一反应就是藏到谢橘灯身后,好在这桌和那桌之间有视觉盲区,而恰好她坐在视觉盲区之间。
“你怎么了?”谢橘灯看到温瑞华的动作不自然。
顾淮往那边看了一眼,淡淡道:“大概在躲什么人吧。”
“我没想到他也来这里。”温瑞华喃喃道,“世界真小……谢橘灯,原来他和你继父认识。”
谢橘灯有点明白了,原来那位就是温瑞华喜欢的人吗?她反过去找可能人选,只要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就是可能人选,而那边这样的人只坐了一位,定睛一看,果真青年才俊。
“他看不到你的。”顾淮替她俩解忧。
温瑞华还是退散的很快,她跟谢橘灯道歉,说自己扫兴。
“没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谢橘灯反过去安慰她,“你这状态……回去没事吧?”温瑞华刚才喝了一杯酒。
“一杯干红而已,没什么,你知道我家那酒柜,里面的酒都是我喝的。”温瑞华强笑了一下,“我先失陪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下回开学见了,替我跟阿姨说句祝福。”
谢橘灯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到背影,才返回桌上。
顾淮在自己的位置上坦然自若,他好像真的拥有能融入任何环境的技能,现在和邻桌靠近的人也可以搭上话,不过看样子是对方先开口的。
“她走了?”顾淮看到谢橘灯担忧的样子。
“是啊,一个人回去的,我有点担心。”谢橘灯不能离开,她主要是担心温瑞华的心情,人身安全倒不至于,大白天的,再加上温瑞华真的只喝了一杯酒,她的酒量不会醉,但估计回去要买醉了。
有些人暗恋都能受伤,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的,看着很心很大,事实上心思细腻。
“没事的。”顾淮安慰谢橘灯,举起酒杯,“喝酒?”
“你之后直接回学校?”谢橘灯干了一杯,又把酒杯蓄满。
顾淮点头。
☆、幻想
而顾淮对于她的那些熟稔和关心,她只能将其归为因为从小熟悉而有着不一样的友谊,却不敢轻易的将那归类为喜欢——倘若最后证明是自己自作多情,那真的是要花很久的功夫才能安抚好受伤的心和为人处世的态度,尤其是在对待特别的人。
于谢橘灯这样的人来说,清醒,理智,心中有着憧憬,却会隔离这种情绪,她们聪慧,也因为聪慧而谨慎,可以喜欢,可以爱,却不能迷失,可以勇敢的去追逐,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这样的人并不怎么容易会有异性来喜欢。
男人的爱可以出于怜惜,可以出于情/欲,但极少有人出于崇拜。雄性天性是追逐和征服,而雌性在生理上略显柔弱,所以在做到一样强大这点上,雌性要付出的努力,要数倍于同等地位的雄性,而要走到那一步,就要把身上的皮毛训练做盔甲,才能刀枪不入。
谢橘灯从一开始定位自己,就是要做女强人,她也正在让自己往这方面靠拢。在性格方面她与顾淮相近,他们拼命向上,他们追逐强势,忽略性别去看这两人,他们身上有着相似的特点:他们孤独,虽然渴望温暖,但绝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像没有双脚的荆棘鸟,只能不停的往前飞,直到荆/棘刺透胸膛,直到最后一丝哀鸣响彻天空。
读过多少本关于感情的小说,上面无不在说两个相似的、强势的人在一起只能彼此伤害,因为他们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尖锐会伤害到对方。
谢橘灯写到了作文的最后,落下了最后一个标点。
然而那又怎样呢?她还是谢橘灯,那人还是顾淮——或者称为顾准,倘使最开始那盏心灯没有被他点亮,她如今也不会坐在这里。或许她会有其他际遇,让她朝着相似的路走,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办法假装没有。
谢橘灯站起来,把卷子交到讲台上,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顾淮……顾淮……谢橘灯……谢橘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或许这是既定的缘分。
外边的太阳很好,带着一点暖风醉人,阳光流淌在人身上,让她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顾淮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从旁边的一道被拆了一根棍的篱笆钻了过去,然后在公交车车门关上之前跑了进去,谢橘灯只来得及看到那辆车是几路,就听到车屁股哼哼两声,绝尘而去。
她有样学样的想要从那边的篱笆墙穿过,结果学校保安往这边走来,谢橘灯只得暂时跑进教学楼躲一下。
毕竟现在下课铃没打,她总不能在学校当无业游民。
等保安回到门岗的地方,谢橘灯窜了出去,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公交姗姗来迟。
谢橘灯想也不想,投币上车。
上去之后她想到一个问题,这车是往哪里开的,顾淮又是要去哪里?
她研究了一下站点,发现最后一站是到陵园。
全程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四点,到那边就五点半了……顾淮是去祭拜他母亲了么?
她这时候才回忆起来,顾淮曾经有一次和她说过,他母亲是秋天最好的时候离开人世的,在那之前经历了近九个月的病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