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贴着她的皮肤暖暖发出:“是你给了我灵感,就是将林雨琪开除的那晚上,你坐在我车的副驾驶座上告诉我,林雨琪曾经可能进去过那间房子的事情。我当时就在想,她进去的钥匙是从何而来?究竟是谁有钥匙替她打开了那扇大门?”
“是Ada?”
“可是Ada不应该有钥匙,那间房子的钥匙一共只有两把,一把在我自己这里收着,另外一把我当天早上出公司时才递到Maggie手上,我让她负责外场地和房子的各项检查。Ada当天只需要全程陪伴在我左右即可,我并没有安排她靠近那座房子,这倒不是防备她,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怀疑过她。”
“那钥匙......”
“我回忆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终于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带着Ada去例行检查,我开门时钥匙不慎落到地上,她抢先蹲下替我捡起,站起来时她叫了一声,‘脏了‘,而后她就转身翻包想找出一块毛巾擦拭一下,那一瞬间她是手心攥起的,也即是说钥匙在哪里我完全看不到,她是掉了包还是做了印记我倒不得而知,只记得约莫过了3、4分钟,那枚钥匙再度重见天日,可她的反应和表情却是那样的逼真,自然到非常流畅,让我完全不觉得任何违和或是突兀,所以这个细节在我的脑海里才这样平淡,若非仔细回忆,绝对会沉寂在脑海里无声无息。”
“难道她就是那一瞬间将钥匙印在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手心里的蜜蜡上!”初妤忽然顿悟。
顾元灏隔了好久才答:“是的,她自己去配了一把钥匙。”
“这些,她都承认了么?”
“承认与否,已经不再重要。”顾元灏陡然发了狠,“重要的是她背叛我的原因。”
初妤一言不发,暗沉天色隐示着山雨欲来,又一阵海风刮起,甚至将海水的寒意都击打到了她和他的身上,漫天的白雪如鹅毛一般朝她二人袭来,像是再多呆一秒,就会一起被埋成两个雪人。
“走吧。”顾元灏慢慢收回冰如零点的目光,开口。
夏初妤一边走一边看他,顾元灏的脸部侧面线条冷峻无情,紧绷如刀雕,唇线抿得薄不能见。
暴风雪接踵而至,被一路疾驰的汽车隔绝在厚厚的玻璃窗外。
.
翌日。
Ada没有出现,这事儿饶是被顾元灏有意瞒得密不透风,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初妤方才来到单位,就有成群的姑娘们一股脑儿端着咖啡和小零食朝她席卷而至,纷纷想要确认有关Ada就是内奸的消息是否属实!
“好初妤,你就告诉我们竞标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吧!”
“对啊,求你说说Ada到底做了些什么!”
“Ada被三少辞退了吗?啊啊啊那三少不就缺了一个秘书了,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
谁料到性格一向温柔不与人为敌的夏初妤,此刻倒真是恨极了这帮人的临阵倒戈,几乎都将昔日里Ada姐的照拂全都抛到了脑后!她一路冷冷拨开只顾着八卦的同事,将包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薄怒:“这消息是谁说出来的!”
她没说,顾元灏自己不说,陈澍对Ada有感激之心,更是不忍落井下石,那这些流言蜚语的现状又都是谁在刻意为之!
☆、在梅边落花似雪纷纷绵绵谁人怜
四十七楼。
顾元灏眸中冷星淡寒,隔陌如疏,毫不客气地嘲讽正懒懒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你也要做,就是为了和我赌一口气?”
顾允岩翘起二郎腿,手臂大张靠在沙发软垫上,斜睨着他,笑得风生水起:“元灏侄子,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嘛。”
默了半晌,顾元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都是Ada做的?”
“一早就知道了。稔”
“那是多早?”他倒是偏要铁了心要跟顾允岩死磕到底。
顾允岩耸耸肩,“这样简单的推理还要我明说。张勍肯定不是内线,你们怀疑他就是怀疑我,可惜我从没下过这种命让他去做对不起顾安堂的事儿。俨”
“你就是因为一开始我错判了张勍,才要跟我较真到底?”
顾允岩大笑出声,“元灏侄子,你错了。我和你较真到底不是因为张勍被冤枉,我只是特别想看着你到最后发现自己是如何被最亲的人背叛的那种表情。你肯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这一场戏还没到最后,请不要笑得太早了。”
顾允岩说完了就站起来弹了弹衣襟,朝门边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的回头对顾元灏说,“看在你最近焦头烂额的份上,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顾元灏侧目看他一眼。
“Ada的家人在澳门欠了一大笔债。”说完他就好生得意地走了。
顾允岩说的这些,陈澍昨天已经将消息带到他跟前。
她缺钱,为什么不来找他?
跟了他四年之久,难道还不清楚他对她,不只是上司对下属,她为他掏心掏肺上刀山下火海陪他满世界跑,他一个命令她就连续一周几乎天天通宵加班……难道这一切她都以为他从来没有看入眼里?她以为他果真冷漠如霜铁石心肠?
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那年纪颇大想法却奇多的老父亲,年过六十倒还天天记挂着要豪赌,在澳门赌场一掷千金,几乎输得倾家荡产,投靠老婆后又怂恿着小儿子一切跳入火坑……结果老小一起在赌场里玩得天昏地暗,直到心跳玩完快玩出了人命,这才不得不将用以救命的稻草抛向了跟着顾家三少在墨城叱咤风云的女强人,Ada。
顾元灏拿到了澳门赌场那边的欠债协议复印件,六千万……就买了他身边一手培养起来的金牌心腹。
不是不气愤的。
最气愤的却是因为Ada真的只将他当作发号施令高高在上的王者,是老板、是领导,不是在自己碰到困难时可以求助的慈善家,却是可以用背叛借以换得一笔可观的还债费用的利用品。
仅仅是一想到这一点,顾元灏就不想放过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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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三少被自己最亲的亲信反咬一口”这一爆炸性消息果然在墨城新闻界赚了个盆满钵满。
顾允岩最近天天回老爷子家吃饭,一有空就佯装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事儿,毫无疑问,每一次都将顾允鹏的好心情赶得烟消云散。
顾允鹏紧跟着就给顾元灏施加了压力,一次又一次。
除了顾允鹏,还有前前后后因为中天实业横插一脚导致多少受了些损失的公司,以及顾安堂董事会里的一些保守党派的叔伯长辈,即便嚷嚷声响尚未达到排山倒海,但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顾元灏给出一个满意的官方答复,也就是说,这一连串的案件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罪责!
顾安堂需要推出一个这样的人堵住泱泱众口,只要他顾元灏同意将Ada丢出来在众人睽睽之下对做的这一切供认不讳,顾安堂就会换得一如既往的平静。
Ada的未来、中天的报复、Ada家人的生生死死,都将与顾安堂再无关系。
只要他肯做出这个决定。
顾元灏又一次耐心听完了顾允鹏的电话,他抽着断断续续的水烟壶,顾元灏伴有间或的沉默应答,直到终于可以挂断,他漆黑色的眼眸静水流深,听到熟悉的敲门声,他的嗓音里有罕见的疲惫:“进来。”
是陈澍,“三少。”
顾元灏扬起了手,“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已经做了决定。”
他的神色是不容置喙的果断,带着毫无商量余地的决然,在决断商业大案时特有的凌厉和狠绝几乎全在这一瞬涌上了他的眼眸,在顾元灏的眸内沉淀得愈发浓郁,让陈澍再寻不到机会开口求情。
这几日内第……数不清到底是多少次为Ada求情,每次都是特意挑了三少情绪尚可,波动不算明显的时刻,而三少每次也都是不动声色,或者说,让他再想一想……这总让陈澍觉得绝壁中是有一丝希望的,然而现在,他终于还是决定要残忍割断一切了!
“请三少再考虑一下!”
“我没教过你如何控制情绪吗?”语气已然薄怒,顾元灏眼神示意他出去。
陈澍合上社长室的暗枚红色大门,沉默叹气。
还有一个人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如果夏初妤愿意帮Ada求情,三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陈澍当下就去了QA部门,得到的却是特别不巧的消息——夏初妤今天请假,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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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什么时候停的,初妤倒是真想不起来了。
这几日被Ada事情的后续反应给压得疲于奔命,而当事人宛如彻底从这个时空消失一般,好像白白欠着那无数个解释就一走了之,让她想要帮忙都只觉无从下手。
一路找到芙蕖苑。
Ada在这里买了一栋房子。
听说是三室两厅,听说她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购下这栋房子,包括装修在内都是她独自督导完成,她没有赊欠半点贷款,亦没有问亲朋好友借过一分钱,听说就在之前,她将她远在乡下的爸爸妈妈弟弟全部接了过来,而现在,不知道她是否后悔这一切的改变。
一路走到她的单元楼下,夏初妤忽然停驻不前。
楼栋前傲然开着几株遗世独立的梅花。
粉白色的花瓣三三两两被垂落在地,宛如洁白落雪铺满地面,象征着这里曾有过多么猛烈的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