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无言以对,向来坚硬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一样,酸楚滋味在胸腔里蔓延,我想自己一定是嫁进了一个充满关爱和亲情的家族里,若是换做在戚家,他们为了声誉和颜面,今晚我的脚就算废了,也要坚持到订婚宴结束。
这些年我已经忘了有多少次在发着烧生病的情况下,还要支撑着去应付各种往来场面,我觉得这是身为戚家继承人的责任和使命,有时候我一个女孩子不管如何艰辛、委屈,我都从未心疼过或是同情过自己,而此刻裴言峤这个看上去对人很冷漠的男人,是在…………心疼我吗?
我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化失态了,连忙低下头,没有再看言峤,“好,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累的话可以睡一会。”言峤这样建议。
我恢复一贯的云淡风轻,抬起头玩笑道:“我怕睡着后,不小心被色狼抱走了。”
言峤依旧站在我的身边,反问我睡得那么死,你是冬眠的熊吗?我的眸光一冷,威胁地说哪种熊?
他俯视着我,眯眸一笑,灯光下穿着白色西装的他是那么俊逸而温柔,“国宝。”
我:“…………”,(看上去又傻又憨的黑白色动物?),不跟言峤一般计较,摆摆手等他走后,我屈起两条腿,用手臂抱住,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我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
大概因为最近筹备婚礼太劳累了,此刻闲暇下来,我果然有些困,正昏昏欲睡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敏锐如我,猛地清醒过来,却在判断出进来的人是言峤后,我又微微阖上了眼睛。
脚步声停下来,过了不久一双修长的手臂勾住了我的腿,把我的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后,他拦腰抱着我起身,紧接着我再次落入男人的胸膛,温热而厚实,鼻尖涌入的全是他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
一路走出去,外面依旧飘着大雪,刺骨的寒风袭来,我穿着单薄,不由得瑟缩起身子,言峤似乎察觉到了,下一秒钟他越发裹紧我,温暖的外套把我的脑袋和大半张脸都包住了,我在一片漆黑里睁开眼睛,唇边漾出浅笑,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甜蜜。
无论以后怎么样,裴言峤是否爱我,多久会爱上我,但至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我的爷爷和早就离世的父亲,这个世上有第三个男人为我遮风挡雨了。
司机把车子停在面前,直到言峤将我放在座位上,我觉得不能再装睡下去了,幽幽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言峤凝视着我的目光,他嘲笑着说果真是熊,估计被人凌辱后再杀了,到了阎王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闻言我抬手抚上裴言峤的脸,真是光滑又细腻,这样的皮肤不知道比女人好了多少倍,近距离内我看到言峤深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我淡笑着戏谑地说:“如果那个凌辱我的人是你,那么我一点也不介意。”
言峤并没有推开我,而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审视着我,静谧中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滋生出些许的暧昧,车子匀速行驶着,他的身后是城市的霓虹灯火和一闪而过的街景,过了半晌言峤又跳跃性地问我:“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我:“…………”,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反正不是好话就是了,我扫他一眼,这才把手收回来。
裴廷清和裴姝怡的规矩确实不多,裴姝怡这个后妈为了让言峤和我培养感情,她说服戚家人也同意了,让我和言峤订婚后就住在一起,并且强调必须要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但言峤对此很不满,说裴姝怡干涉得也太多了,裴廷清替裴姝怡回答因果报应,当年言峤这个做儿子的不是积极地为母亲找男人吗?
这笔旧账翻出来,言峤就不敢说话了。
言峤把我带回裴家,顾及着我脚上的伤,他下车后探过身子,勾住我的腿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了出来,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屋子里走。
裴廷清和言瑾他们几个人比我们早回来,裴姝怡煲了汤,此刻他们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手里端着碗喝汤,我觉得失了礼仪,而且很不好意思,示意言峤放下我,言峤不理会。
几个人都觉得没有什么,裴姝怡走过去看了一眼我的脚,问我还痛不痛,要不要让裴廷清给我治治。
其实只是扭伤而已,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但他们几人对我好,我不想拂了这片心意,而且裴廷清他们三个人都是医生,顺便看看也好,谁知我还没有说话,言峤就拒绝说不用了,没有什么大碍,他已经帮我看过了,随后他打过招呼,抱着我往楼上走。
我觉察到不对劲,从裴言峤胸膛里抬起头问怎么了,结果这货回我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我穿成这个样子,伤得还是脚,若是让裴廷清看,多少有点不雅观。
我:“…………”
半晌后我才想明白,蹙着眉头问言峤什么龌龊思想,他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会勾引他的父亲?
言峤竟然还有脸点点头,说他爸是这个世上长得最好看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他爸,他要替他母亲防着,不要让任何女人有机会接近裴廷清,把裴廷清从他母亲手中抢走。
我:“…………”,(这个二货,若不是我现在不方便,我保证会揍他。)
“开玩笑的。”言峤觉察到我真动怒了,他没有再继续羞辱我,腾出一只手打开门,进去后抬起腿用踹的方式把门从里面关上,简单粗暴,看得我心里有一种无力感。
裴言峤把我放在大床上,脱掉我的鞋子,让我坐在那里,“我早熟,很小的时候就不让我妈给我洗澡了。”
我找到了一洗血耻的机会,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你确实早熟,若不然真的就成智障儿了。”,我在委婉地骂言峤他的智商都是在小时候发育完成的,这些年一点也没有增长。
言峤的拳头捏得“咯吱”响,我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仰着一张脸回他以淡笑,他不屑再理我,打过招呼后一个人下楼喝汤去了,我则起身到浴室洗澡。
裴姝怡心思细腻而且体贴,在我来之前就问过戚家那边的佣人了,这边的各种生活用品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和习惯,对比起生活多年却鲜少感到温暖的戚家,我不过和言峤的家人断断续续往来了一年多的时间,第一晚住在这里,却真正感受到了他们给予我的爱。
我穿着睡衣睡裤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时,卧室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我用手撑着额头,问言峤能不能有点修养?好歹也是裴家财阀的掌控人,怎么总是这么粗暴?
言峤把手中的碗放下,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他坦然自若地说:“腾不出手,只好用脚,并且纠正你一下,我不是踹的,而是轻轻地推开。你若是嫌弃我,接受不了,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我:“…………”,又是这句话,估计以后我若是对他哪点看不顺眼,他就会用退婚来堵我。
我继续擦着头发,抬眸瞥过裴言峤一眼,似笑非笑地对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让我退婚,那就一个星期不洗澡、不洗脚,在外面找几个女人玩玩,到时候染一身病回来,不用你说,我立即退婚。”
裴言峤冷笑回我,“女人的嘴巴这么毒,当心不会有男人喜欢你。”
“是啊,所以我快三十岁了都还没有嫁出去。”我用玩笑的口吻对裴言峤说,唇畔却勾出一抹苦涩,“最后只好选上了你,千方百计、用尽手段,现在我终于成为你的未婚妻了,你再怎么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我,你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裴言峤一愣,拧着修长的眉宇看我,他的唇线紧抿着,隔了几秒钟才说:“你身上没有让我讨厌的地方,我们可以做朋友,好朋友、好哥们这种。”
这还真是好笑,而恐怕只有我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说“我们可以做好哥们”这种话,我的承受能力强,朋友就朋友吧,至少我和裴言峤的关系更近一步了不是吗?这总比这些年我一个人苦苦暗恋,远远仰望他、不能靠近要让我欢喜。
言峤问我擦好头发没有,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裴姝怡让他送汤给我养养胃,我放下毛巾走过去,端起碗安静地喝汤,裴言峤仍旧散漫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看晚间新闻,过了一会告诉我他去洗澡了,起身走去浴室。
我把空碗交给外面的佣人,关上门后坐在床上等裴言峤,二十多分钟后他走出来,身上穿着雪白色的睡袍,胸口一大片蜜色的肌肤露出来,隐约可以看见紧实的肌理轮廓。
言峤停在床边,潮湿的热度一瞬间包围了我,让我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慌忙遮掩性地低下头,早知道会面临这种尴尬的情况,刚刚我就应该躺回床上装睡的。
这天晚上我和裴言峤睡在了同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做,关灯后我们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占据着一边的床沿,也都是侧躺背对着彼此,很大的一张床,中间空出很宽的位置来,仿佛让我们两人的存在感在对方心中很弱一样,但即便这样,我还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