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星动 (顾安北)

　　红色的数字忽然停在了66上，不再变化。下一秒，电梯门轻~盈地滑开。
　　顶层。
　　原来这云顶会馆也是江家的产业。
　　云顶会馆一直十分神秘，幕后老板也没几个人知道，不过顶层不对外，留给老板私用倒是众人皆知。
　　她心里微微动了一动：看来，江家的资产不光是露出来的正轩集团这冰山一角啊。这个猜想加重了她心头的疑虑。
　　顶层的内部装修风格跟这家会所的其他楼层完全不同，她迈出电梯门，顺着空荡荡的廊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
　　这一层是完全的中式。一间间房门紧闭，但透过半开的窗棂还是能窥到几分里面的样子。黄花梨木的书柜一排又一排，看样子竟是个私人图书馆。林檬心想，能在会所顶层弄一个私人图书馆也真算是奇人了，就算隔音很好，不会被打扰，可……反正她是断然不会有这种奇思妙想的。
　　慢悠悠走到廊道尽头，她停在了一扇虚掩的木门前，里面隐隐地飘来些茶香。林檬轻轻叩了三下门，只听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
　　林檬推门进去，茶香更浓，却见室内空荡，唯中央有一个满头银发身穿唐装的老者端坐在几前，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背挺得笔直，心知这应该便是正主了。只是，江辰远呢？
　　老者只顾低头斟茶，并不抬头，只道：“林小姐，请坐。”
　　林檬依言坐下，并不开口。
　　老者抬眼看她，笑笑，递过一杯茶：“林小姐是否奇怪辰远为何不在？”
　　林檬接过茶盏，浅浅一笑，道：“本来是有一些，不过这并不重要。请问江老先生，是否有话要同我说？”
　　原本江辰远和她分开前来，只是为了避嫌，怕万一被狗仔拍到。之前她生日那天，江辰远去酒店找她是借了沈霆均的车，扮作沈霆均的保镖进入酒店的，之后几天更是寸步未离房间。这次出来直接扮她的保镖显然不可行，她身边的人狗仔们认得可是清清楚楚。这次出来江辰远也是找了沈霆均帮忙，她之前确实以为会在顶层看到江辰远。
　　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他这位爷爷支开了他。支开他，必然是要和她单独聊。这个推理并不复杂。
　　至于称他“江老先生”，当然也是因为他一直在称她“林小姐”。
　　老者笑道：“林小姐果然聪明。不错，老朽名叫江正轩，是辰远的爷爷。这次支开他，也确实是因为有几句话想问林小姐。”
　　林檬点点头，道：“请讲。”
　　江正轩虽然一直笑着，但言语之间的冷淡之意却也极为明显。她当然知道后面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就这样拂袖而去。
　　江正轩肃然道：“据我所知，林小姐的风闻并不太好……”
　　林檬淡然道：“不错。”她没有费心思去解释什么，以江正轩的身份地位，或许没办法立刻揪出背后的黑手，但只要稍稍查访，也必然能够知道这些传闻的真伪。
　　江正轩点头笑道：“很好。林小姐有这份气度，就算是传闻为真，我也不会在意。”
　　他停一停，语意微讽：“我那长子倒是会在意这种事。”
　　林檬心想，他是说江辰远的父亲么？
　　“老实说，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这些传闻是真的。”他声音严肃起来，“那至少说明林小姐你既有野心，又有手腕，够资格站在江家长孙身边。”
　　江家长孙？林檬轻轻一哂：“江老先生，我是否有资格站在别人身边，恐怕也不是您能决定的。”不管他这个爷爷如何打算，做最终决定的必然还是江辰远自己。
　　江正轩抚掌笑道：“有些意思。看来林小姐很有自信。你也不用误会，我并不想插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只是，对你们的前景不太看好罢了。”他语意微妙，略有几分叹息之意。
　　“愿闻其详。”林檬平静道，脸上并无异样。
　　“辰远大概跟你提过我无意让他接手正轩集团？”他看看林檬的神色，点头笑道，“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想，所以对你们俩的事情也乐观其成。不过现在形势有变……”
　　林檬挑眉看他，心想，难不成您老人家改变主意了？想让江辰远接手家族生意，所以觉得他身边的女人也要重新换过？她有些好笑，您确定江辰远同学这样单纯的小白适合接手自己的宏图伟业？
　　江正轩皱眉道：“林小姐看来对我的决定很是不以为然啊。”他低头吹了吹自己手里的茶盏，停了停，才问道：“林小姐对辰远的了解有多少？”
　　林檬微微一怔，江辰远……那么清澈透明、一眼就能望到心底的男子……
　　半晌，她垂眸道：“江老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江正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浅浅一叹：“辰远，他很像我。”
　　“而你，也很像他奶奶。”这次，他真的长长叹了口气。
　　林檬心中猛然一惊，抬头却见江正轩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混杂着各种情绪。这一瞬间，他周身的气势似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整个人变得安静而忧伤。
　　林檬喃喃道：“您的意思是……”
　　江正轩是谁？商界奇才，白手起家，做事不循套路，谈笑间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虽然正轩集团一直是家族企业，并未上市，报表不公开的情况下实际财富很难准确计算，但江正轩仍然长踞富豪榜前列。他说江辰远和他很像……
　　江正轩回过神来，点头道：“我今天跟你说这番话，不全是为了辰远，也是为了你。为了你跟她的这几分相似，我多嘴提醒你几句，辰远有他自己的责任，你也有你的追求。你看到的他，只是他的一面。”
　　林檬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他说江辰远很像他……
　　“林小姐，发现辰远和你交往密切之后，我就仔细观察过你。你很有原则，很有底线，几乎从来没有动用过什么手段。即使别人对你使绊子，你明明知道，却也只是避开，并没有还手。老实说，你能在娱乐圈两次崛起，除了要感谢你那位好姐妹陈杨，还真得感谢运气。但运气不会一直伴随你。”江正轩淡淡道，“娱乐圈如此，商界更是如此。我们这群人，信奉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辰远接手正轩集团，会是一场殊死战斗。在他身边，你也会成为靶子。”
　　“您觉得我会是他的弱点。”林檬轻声道。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所谓没还手，他大概指的是乔安羽吧。其实，那时她不还手，不是因为乔安羽，而是因为陈杨。对于真正的幕后黑手，她只是还不确定到底是谁罢了。如果知道，她是不可能不还手的。她虽然不会像陈杨一样无论恩怨都加倍奉还，但“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这几个字向来是她的处事原则。小事也许她会一笑而过，大事么，呵，懂得感恩的人多半也很记仇。
　　不过这一点，她倒并不想特别对这位老先生说明。
　　“我也觉得你会受到伤害。”江正轩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
　　林檬轻轻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可是，您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愿意接手正轩集团呢？”也许，江辰远展现给她的只是他的其中一面，但目前看来，他似乎对经商的兴趣并不大。江正轩为何如此笃定？
　　江正轩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林小姐，我们不妨打个赌。”他显然并不想详细说明原因。
　　“打赌就不必了。”林檬淡然道，“既然江先生您对我很了解，自然也知道，我这人固执得很。不管是事，还是人，我选了，就不会再改。”

☆、变故

?　　江正轩望着林檬，神色复杂：“是，我本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罢。希望林小姐能够对今天谈话的内容保密。我祝你好运。”
　　林檬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她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但显然没有办法在这里得到解答。
　　原路上了电梯，一路往下，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林檬发现原先的服务生仍然等在电梯口。他很有礼貌地欠身道：“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檬原以为他会领着她回到停车场或是去冯晓云他们那边，谁知他竟又领她上了另一部电梯。这次，他倒是陪她一起进了电梯，施施然按了“36”。林檬打量了一下，这显然是一部普通的贵宾电梯。
　　电梯门滑开，等在门口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架着副金丝眼镜，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林檬身边的服务生欠身问好：“安秘。”
　　男子点点头，对林檬微笑道：“林小姐，我是正轩集团董事长秘书安博。董事长和大公子正在等您。”
　　林檬好整以暇地笑道：“有劳安秘。”
　　这是要马上见第二面，装作第一面完全没有发生过的节奏么？她现在倒是有些认同江老爷子所谓江辰远和他很像的说法了——行~事作风如出一辙地让人无语……也不怕她穿帮。这算是深刻信任她的演技么？她内心默默吐槽。
　　安博领着林檬进入一个会客厅，江辰远和江正轩果然都在，一老一少正在下围棋。见林檬进来，江辰远随手扔了棋子，起身笑道：“怎么这么久？我等了好一会儿了，正想着你是不是堵车了。”爷爷也是刚刚才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坐着真的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