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乱七八糟骂完,薛宁才问,“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打电话给我,干嘛又不说?”
娜塔瓦沙一脸愕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现在还说风凉话?”
“死人了吗?”薛宁道。
娜塔瓦沙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不就是被罢职,没收家产,送进曼城监狱里吗。人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薛宁也就觉得这么回事。
大城时期末,缅甸入侵,这座监狱就是由敌方修建用来审讯逆反的原著本土高级将领的。不过,缅甸人对这里的统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这座监狱很快荒废下来。直到了近代,在历史的更迭中,这座监狱由原本的首都选址迁徙到大丽江北岸的湖心岛,渐渐成为了关押重要政治人物和战犯的首要场所。
皇室的作用越来越鸡肋,却仍然把持着国内的重要财富,每年的天价支出更是激起了极大的民愤。事情越演越烈,不止下层民众对此不满,现在军中的一部分中高级将领都渐渐倒戈。这种时期,自然需要有人出来顶风头,暂且平息民愤,而帕瓦和查克一直站在反对民主党的最前沿,自然被作为弃车保帅的牺牲品。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从上个月内城戒严开始,这里就不太平了。”娜塔瓦沙想起来,连忙对他们说。如果不是要来这里等他们,她也不会冒这个险。
和合府位于暹罗东南沿海,本来是马来皇朝的统治地,后被暹罗吞并,长居此地的马来穆斯林一直试图分裂和合,这次更是趁机作乱。现在城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打砸和抢烧的事件。
他们换了最廉价的衣服,把身上都用黑炭抹黑,抹掉一切富贵人的特征,连夜朝外城退去。
11月中旬,以中下层普通军官为主的新军已经控制了内城的大半区域,城内戒严,富人和中产阶级纷纷向没有沦陷的东面区域迁徙。
通往东区的三条路都有治安管辖区的人把守,没有拿到证明是过不去的。查克和帕瓦被关进曼城监狱,与岛外隔绝。他们底下的门徒也有不少,现在树倒猢狲散,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上层的军官缩在东区,中下层军官纷纷装作路人。有的投奔了新军,支持废除立宪制,有的还在持观望态度。
薛宁是在一个贫民窟里找到温瑜和温强的。他们衣衫褴褛,和一帮乞丐一样的人混在一起。温瑜蓬头垢面,看到她跌到角落里,瑟瑟发抖。薛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她问温强,“她怎么了?”
温强告诉她,在逃离的时候,军方有一支小队趁机抢劫富人的财物,双方发生了冲突,温瑜不小心撞到树上,脑子好像撞出问题了。
这样的特殊时期,总有一些打着冠冕堂皇旗号浑水摸鱼的人。于是,温强和温瑜就扮成无家可归的穷人,混在乞丐堆里,才躲过的巡查。只是,温瑜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薛宁在她面前蹲下来,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你认识我吗,温瑜女士?”
温瑜眨了一下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躲开一步,抓了一个黑馒头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呸”的一下吐出来,“不好吃。”
温强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吃别的。”
“爸爸,我要吃香蕉。”她扁扁嘴。
——她真的不认识她了。
薛宁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温瑜,她给她去田里摘了香蕉,亲手剥给她吃。温瑜吃地很开心,吃完以后,她拉拉她的衣袖,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姐姐,你人真好,我很喜欢你。”
薛宁默默的。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温瑜忐忑地看着她。
“……没有,我没有哭,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是吗?是不是很疼?”
“有点。”
“那我给你揉揉。”温瑜凑近一点,帮她擦着眼角,薛宁一头埋在她的膝盖上,泪水慢慢浸透了她的膝盖。温瑜傻傻地坐在那里,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一下。从小到大,薛宁是第一次这么抱着自己的母亲的。
这么久这么久,她没有推开她。
她不会再在她面前提薛子善,她终于把薛子善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造吗?我本来以为我有两章存稿,今晚只要码一章就行了,然后,我很优哉游哉地玩着游戏。等到了晚上9点,我傻眼了,妈蛋!我把二十八章当成了二十七章,二十六后就二十八了,我去,原来我只有一章存稿。
火烧屁股,连忙关掉游戏,连夜奋战~~
看我苦逼脸~~/(ㄒoㄒ)/~~
第28章 穆斯林(2)
穆斯林(2)
到了12月初,这个地方已经弥漫着硝烟和战火。亲马来的穆斯林开始鼓吹马来王朝归属论,马来方也派出军队从沿海一带渐渐登陆。这时,国内倒是有声音提出安内必须攘外。只是,积怨已深,各方各怀鬼胎,和合府内城越来越混乱。
沿海其他两府也受到波及,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娜塔瓦沙和他们走散了,薛宁、谢琛、温瑜和温强栖居在贫民区的11号棚屋里,白天出去做工,晚上回来休息。这样半个月下来,她整整瘦了一圈。
每天都可以看到不同的军人出入旁边的棚屋,只围了纱笼的女人在那里接客。只隔着一堵塑料墙,连震动声和唧唧水声都可以清晰听到。薛宁很害怕,她和谢琛挤在一起,到了晚上,才敢到外面透口气。
“谢琛,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她曲着膝盖,朝天空看了一眼。
“很快的。”
“很快是多快?”薛宁闷闷地说。
谢琛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个词,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词汇。薛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头,安慰了他几句。其实,谢琛也不好过,不过,在这么坏的情况下,总算是有好消息的。比如,因为支持皇室的军方和支持民主制的新军谈判破裂,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查克和帕瓦可能近期就会被放出来。
谢琛数着日子,薛宁也陪他一起数着日子。要是查克和帕瓦能被放出来,要是他们能逃出这里到达东区,他们就安全了,还能过上好日子。
但是,上帝似乎总是喜欢和不如意的人开玩笑。
12月18日,查克和帕瓦被请上法庭,进行军事裁决,24日晚上5点判终身监--禁曼城监狱。出发的那天,一直平静的湖面却迎来了有史以来闻所未闻的漩涡潮。
查克和帕瓦葬身湖底。
薛宁用仅剩的最后一点钞票买了一朵矢车菊,陪谢琛站在湖边。谢琛给他们立了个空坟,薛宁把花慢慢放了上去。
四季如夏的季节,那天却觉得特别冷。谢琛站在那里很长很长时间,薛宁拉他的手也没有反应。
熬过一个新年,春节快结束的前夜,马来方的飞机从城市上方滑翔而过,投下了三颗炸弹,城内的建筑毁了一半。在这场长达半个小时的轰炸中,死一千七百人,重度伤残五千三十六人,轻伤更是不胜枚举。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粮食的短缺造成了城内更加混乱的局面,军方却严格克制粮食。下层民众渐渐发现,所谓鼓吹“民主制”的新军其实和立宪派一样,都是一丘之貉。人们不再信任皇室,也不再信任军方,下层民众袭击军方的事情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执法队的人抓了人上去交差领功。
只要是看着有“暴力倾向”的人,就有可能是袭击军方的暴徒,一律关进刑讯室审讯。进了那地方,十有八--九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只剩半条命了。
躲在贫民窟已经无济于事,薛宁和谢琛开始找别的出路。
自从和温瑜、温强失散以后,他们就只能相依为命了。
2月1日,他们离开棚屋,开始向东面迁徙。在那里有一个由国外支援的安全区,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安全了。
这天,天气炎热,他们排在长龙般的人群里,挨个向岗哨处慢慢推移。这处地方叫屯家湾,紧靠着沿海一带,已经被马来军占领。想要通过,就必须接受他们的排查。
时间从上午推移到中午,人流只是移动了一点点,仿佛根本就没有移动。人们挥汗如雨,午饭时间,大家就地解决。一支穿白色军装的巡逻队从旁边经过,为首的是个金发褐眼的柔佛人,眼睛细长,看着有些阴鸷。
在他的扫视下,没有一个人敢动。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有人敢动一下,就会迎来马来士兵的暴打。
柔佛人拿着鞭子转了一圈,随便指了几个人,马上就有几个士兵把人拖走。人群里发出恐慌的喊声,鞭打声、喝骂声不绝于耳,很快,他们就被拖进了不远处的棚屋。
死一般的寂静。
柔佛人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人群,这一次,被拽出来的不是青壮年男人,而是年轻的女人,尽管脸上都抹了泥,个个衣衫褴褛。女人尖叫着,双脚在地上挣扎拖曳,三两下被拖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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