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疏影并不认为从二楼跳下去会仅仅是“轻伤”而已,但剧本是这么写的,她只能照着演,于是她乖乖地站在小洋楼二层的阳台上,进行着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这几天气温骤降,她的一个助理不幸被寒流击中,重感冒躺在了床上,她想着片场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让另一个留在宾馆里照看病号。她把外套脱下来,想起两个助理今天没来,就打算回屋放到沙发上,谁知刚刚走到阳台门口,就看到顾文轩迎面走了过来。
他看到她怀里抱着的衣服,善解人意地伸出手,“我替你拿着吧。”
她默默地把衣服递给他,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他手上裹着纱布的伤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外面天这么冷,你还是回屋里吧。”
“没关系,我就看看你的这一场。”他笑了笑,解释道,“或许可以找到点感觉,为这段戏配一首插曲。”
白疏影无语,他还真当她是新人,什么都不懂么?这理由简直太牵强,就算是配插曲,看的也应该是剪辑完毕、加上特效的成品视频,而不是看她在这吊着钢丝,一遍又一遍地在阳台上爬上爬下。
她毫不给面子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却被他一本正经地堵了回去,“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只有在片场看着这场戏被拍出来,才能找到写曲子的灵感。你也知道,做我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特殊的怪癖。”
“谁说的,我就……”白疏影禁不住想要辩解,好在及时地止住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自己唱了十年歌,也写过不少歌词和曲子,要是照他说的那样,她身上得有多少怪癖?
算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她不和他计较。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她转身走回了阳台边。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疏影的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毕竟她的那个年代没有这玩意儿,而这具身体也没有开过演唱会或者演过什么电视剧,所以对吊钢丝这件事情的印象还停留在空白阶段。她接过慕如薇递来的温酒,灌了几口之后,身上微微暖和了些,心底里也渐渐地鼓起了勇气,毕竟是21世纪的高科技,大家都这么用,安全系数应该是可以保证的。
只可惜,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考虑到了客观因素,却完全忽视了还有一个主观因素摆在那里。21世纪的高科技器械自然是品质保证,但操纵吊车的工作人员昨天喝的有点多,宿醉过后一早上都是昏昏沉沉,那边王导演已经喊下了“action”,他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当白疏影发现自己下落的速度不太对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她在仓促之中伸手抓住了阳台上的雕花铁栏杆,然而经历了在零下二十度气温中的一夜封冻,那铁栏杆的温度自然是不言而喻,刹那间,仿佛万千钢针刺穿肌肤,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触电般缩回手去,下一刻,她心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
握瑜顶着编剧赐予的不死光环,从这里摔下去也只是轻伤,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也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下面就是水泥板,从这地方摔下去,就算性命无虞,但骨折擦伤却是绝对无法避免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在心底里为自己默哀,一个多月时间连进三次医院,而且她拍的还不是动作片,只是一部民国爱情剧而已,拍戏拍成她这样,也真是空前绝后。
然而伴随着一声急切的“玉梅”,她的身子却突然停止了下坠,手腕上一紧,她挣扎着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顾文轩紧紧地抓着,就这样身子凌空挂在了阳台外面。方才他和王导演一起在摄像机前观看,原本根本来不及赶过去,但白疏影在一瞬间抓住栏杆,虽然只是延缓了短短几秒,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在心底隐隐松了一口气,方才他看着她一袭旗袍翩然而立,恍然间似是看到了白玉梅,但是下一刻,她的身子急速坠落而下,还没来得及多想,他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一声“玉梅”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下一刻,他赶到阳台边,俯身握住了她的手。
时间正好,如果再晚一秒,只怕已无力回天。
王导演顿时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赶忙招呼着救人,在场其他人也纷纷如梦初醒,想要喊那吊车中的工作人员启动机械将她吊上来,却远远地看到他歪着头在车里睡着了。
王导演爆了一句粗口,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去。这边慕如薇三两步赶到阳台边,试图让白疏影把另一只手递给她,但是她的身子完全吊在外面,一只胳膊高高地举在头顶,根本无法借力将另一只胳膊伸上去。
白疏影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顾文轩,方才那一瞬,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巨大的下挫力让他手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液体顺着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缓缓渗出,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在天寒地冻之中很快便冻结凝固,但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曾削减半分。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喊出的那个名字,玉梅。
但是她也只是听到了这样的音节,至于是哪两个字就不得而知了。退一步讲,纵使是一模一样的字眼,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巧合,谁又能保证不是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凑巧也叫“玉梅”?
胡思乱想之际,那架吊车终于有了动静,钢丝绳吊着她的身子缓缓升起,她顺势搭上慕如薇伸来的手,翻过栏杆回到了阳台上。
尽管已经转危为安,但她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心有余悸的后怕或者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只是凝视着自己掌心里和手腕上的血迹,然后抬起头来望向顾文轩,轻轻道出了一个名字,“玉梅,白玉梅?”
他微微一怔,像是不敢确定般,不知过了多久,他点了点头,用稍稍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嗯,白玉梅。”
白疏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要孤注一掷般,再次开口道,“1932年,金陵歌剧院,秦老板的养女白玉梅?”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目光执着地停留在他的身上,终于,她看到他点了点头。
☆、第24章 咫尺之间
虽然此前已经在心底里做出过无数次假设,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候,白疏影一时却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了。
当日战起江左,她在金陵歌剧院的舞台上为他唱罢最后一曲,或许在那个时刻,她发自内心地希望还能够与他再次相见,但随之而来的一场变故,却让她彻底掐灭了那一丝希望。在那个寒冷漆黑的夜晚,她毅然选择了奔赴死亡,在临死前的那一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的容颜,她咳出一口血沫,在心底生出一丝无可奈何地叹息。
从前,他笑称一定会活着回来,好继续听她唱歌,五年里,他没有一次食言,这最后一次,换她来许诺,她答应等他回来就做他的新娘,然而这唯一的一次,她却要爽约了。
小时候她看话本、听戏剧,时常为其中的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而欷歔,到后来她才明白,那些虚构的故事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它们仅仅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罢了。而现实里,无论是海誓山盟,亦或是千金一诺,在那个风雨飘摇、战火不休的年代,终究也不过是轻如尘埃。
他等了她五年,可她终究是要辜负了。经此一别,便是永不相见了吧,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稍纵即逝,若来生有缘再会,她愿以曲相酬,为他完整地唱罢那首《何日君再来》。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只是彼时她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真的会在另外一个时空重逢,而这一次,再也不必惧怕死亡的威胁,再也没有了硝烟与战火。
一方湿巾轻轻拭上她的脸颊,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满面泪痕,她抬起头来,对上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眸,弯了弯嘴角似是想笑,但换来的却是愈发汹涌的眼泪。
王导演走上前来,说道,“你就该听我,今天别来片场的。你回去休息吧,别再出了什么意外,弄得整个片场都鸡飞狗跳。”刚才他从底下上来,想要安慰白疏影几句,突然出了这种意外,他自己都被吓得不轻,何况她这个当事人。然而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失了心魂一般,他和慕如薇叫了她几句都没有应答。
许是被吓傻了,让她自己缓一缓吧,王导演叹了一口气,赶忙叫人来处理顾文轩手上的血迹。
然而再一回头,他却看到白疏影已经是满脸泪痕。她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无声地哭着,任谁劝都恍若未闻。直到顾文轩亲自走上前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抬起了头。
为什么这两天倒霉事接二连三地往她身上招呼?王导演有些纳闷,决定还是让她先回去的好,握瑜的戏份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也不差这一两天,如是想着,他又补充道,“下午你也不用来了,先回去把精神养好再说。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的路还长呢,别因为一点小事故就被吓倒。”
白疏影终于渐渐回过神来,她接过顾文轩递来的湿巾,微微低下头去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对王导演道,“导演,我没事,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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