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得,这小屁孩算是又一次令他成功笑喷!可这话叫他怎么回呢,只好转身走人。
“帅大叔你要上哪儿去?是打算继续喝酒吗?话说失恋的话,喝闷酒可是会很容易醉的哦?”不料这个小屁孩好算还真不打算跟他结束这场恶作剧了,居然又一次碎碎念着追了上来,到了,就突然往沈再桥的背上一拍,然后再度挽起他的手臂,一双滚圆的大眼睛清清亮亮地盯着他瞧:“话说大叔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陪你哦,爱倚老卖老滴帅大叔。”
沈再桥立刻转身瞪着她,表情变成标准一派30+大叔样的正义凛然:“小孩子别乱开这种玩笑!”倪晓锦听完这话就立刻鼓起嘴巴拉下脸来,摆出一脸的扫兴。
胃里再次突袭一阵暗涌,沈再桥皱了皱眉,闷吸了一口气向左边虚晃了两下。
“咦?大叔你怎么啦?”倪晓锦抓出棒棒糖低过头来问他,表情居然显得有些紧张。
沈再桥转身虚按着胃有苦难言,心想,自己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能在一小屁孩前面示弱丢脸吧,可是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胃疼起来好像还没完没了的了……他叹口气,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就硬是直起了身子冲着倪晓锦连声嚷嚷了起来:“哎,我说你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也不回家还在这种地方瞎晃什么,你也不怕你父母亲在家里担心你啊?还老跟一陌生大叔在这里拉来扯去的,快快快,快给我回家去。”嚷完,就赶紧铁青着一张脸跨着大步往外走。
这次背后没有再传来脚步声。
沈再桥只顾自皱着眉头加快脚步,步子却不知不觉间显得有些打晃。
走出酒吧门口,发现细雨微斜,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车停在这里打的回去,虽然今儿晚上实际上也没喝多少,但还是遵纪守法咱还是……
走到马路边拦车,路上车子倒是很多,一辆紧接着一辆地飞驰而过,可就是部部满员。等得让人心焦,再加上没一小会儿身上就已经被雨水淋到透湿了,搞得沈再桥就越发郁闷了。
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一通喧嚣。
他无意识地往回一看,却将眼神定住了,是,没错,是倪晓锦,他看到了倪晓锦。
被一个穿黑色棒球外套的高个子男生搂在怀里站在门口,两人的背后还有三四个男生,大多也都是hippop的打扮,嘴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脸上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屌样子,痞气十足。
倪晓锦淡淡地将眼睛飘过来。
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把棒棒糖的棍子在嘴巴外面搅过来又动过去。
沈再桥同样予以面无表情地把头转过来继续拦车,只是鼻子却在这时很不争气地突然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啊——七!!
过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辆空车,可正当他刚要走过去开车门,却没想到竟被倪晓锦那伙人给抢了先,蹬蹬蹬,几位少年郎毫不客气地上车落座,气得沈再桥脖子一梗翻起白眼:“喂!这车是我先拦到的!”
几个小孩相视一笑,谁也没回话,顾自跟司机报地址。
雨势这时变得越发大了起来,随着风翻卷着飘打在脸上,留下了一整片沁骨的凉。
车子欲开之时,倪晓锦在那男孩的怀里忽然摇下车窗,对着沈再桥无限娇媚地启唇一笑:“大叔,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啊?还是,干脆今天晚上就跟我们一块儿玩?”
沈再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装酷不理她,可刚想抬腿往另一边走,这边车子却突然驶动,顿时就溅起了一堆的水,哗的一声成功地弄湿了他的整条裤子,啊,真是TMD畅快淋漓。
“大叔!!帅大叔!!!那咱们明天医院见喽,白白啦……”倪晓锦的声音,就这样从那辆离去的车子里远远地飘过来,散在空气中后又被凛冽的风雨破碎成抖抖簌簌的一整片,但是却很奇怪的,依旧还是字字清晰并且一字不落地深刻入了他的耳膜。沈再桥面色铁青,对着远去的车影突然开始发呆,而后,就是眉心一蹙,张口吐了出来……
Chapter 4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呕吐的道路也依旧很漫长……
沈再桥蹲在路边,两眼一闭,吐了今天晚上的第n口,“呕……”的一声,整个胃袋都快从喉咙那儿翻出来了,却只吐出了一滩黄水,滴滴答答地汪在地上,而后又快速地被雨水冲走混进了一地的泥污里……
胃内空无一物,只剩下一整片抓心挠肝般的火辣辣的疼痛而已……
后颈处一片冰凉,发脚被雨打湿,整片地粘着在皮肤上,水珠不断地从那里痒痒地爬过而后再沿着发尖滴落。
“呕……”
一会儿又是一口,全身再次跟着抽搐了一下,抽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MD,还真是要命了,今天怎么就发作成这样了?沈再桥暗自骂了一声,却也只余了口中这暗骂的力气,身上竟已是虚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整片的雨,在冰凉的黑夜中织成了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将蹲在地上蜷着身体的这个男人的身影,印衬得越发地渺小而虚幻了起来。
路边孤单耸立的路灯,在黝黑湿滑的地面上投下了一道模糊而破碎的昏黄暗影,雨水在地上噼叭作响,落下一个个细密急促的圆点而后又快速地破碎,汇集,流散。
远处闪来一道幽深隐晦的眼神,淡淡地观注着这个男人此时这道显得异常脆弱无力的身影,唇边的一根白色棍棍无聊地动过来,又动过去。
几番挣扎,终于才能扶着人行道的铁栏杆晃晃悠悠地站了一些起来,但就在身子还未完全抻直的时候,哗的一声水声惊起,在沈再桥的面前骤然停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俯身前探打开了副驾驶座然后就伸出一颗亮光光半秃顶的头语气急促地问他:“喂哥们,要车吗?”
在这样狼狈的时候,居然问的是要车吗?明明该是要感激得痛哭流涕的沈再桥此时也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也没答应,只是强撑着直起身然后迈出长腿快速地坐了进去,砰的一声合上门,司机转脸又问他:“上哪儿?”
沈再桥有气无力地报出家门,司机未答一语便一踩油门,车子一震,便快速飞驰了起来。
雨点继续噼哩叭啦地敲击着车窗,使得那里花开一片模糊不清,车轮一路碾过湿滑的地面时,不停地响起一种清脆的很像是某种东西被压裂掉的声音,密密麻麻地钻入耳膜里再一点一点地流窜过整副大脑回路。
“咝……”
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后,沈再桥在座位上扭动起了身体,试图寻找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可是折腾了半天却也无果,最终只好无奈地放弃随便侧在那里又将头抵在了窗户上这才开始闭目调适呼吸。
胃里的抽动越演越烈,很明显,是胃痉挛的症状,沈再桥一时难忍便用力地咬了咬牙,发现没什么效果,于是干脆就闭上眼死命地咬住了下唇。
用一种痛,掩盖另一种痛,这叫精神转移法。
很多时候,这种方法很有效,比如我们在丢失了某样东西之后用获得另一种新的东西去遗忘这种失落,比如我们在结束了一段恋情之后又用新的一段恋情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比如我们得不到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去寻找另一个人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总是很有效的方法,是得到心理学专家认可的方法,也常常运用于临床医学。
却唯有对胃痛束手无策。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详尽描述,可能每个人对痛楚的耐受度都不尽相同,而沈再桥对自己胃痛的形容是:每次那种痛感的到来,就像是有一堆的虫子早早就入住了你的身体,餐点就是你的胃,随着它每天用餐时间的到来,你的胃部就会感到正在被它们集体张开的千万张小口不停地啃咬着,吞噬着,摧残着,连皮带肉鲜血淋漓地被它们搜刮入肚吃干抹净,最终连点渣滓都不剩。
只有那无穷无尽,漫无边际,令人抓狂的,却又对它无可奈何的痛感,像是天边那些久久堆积悬浮着的铅色乌云一样,挥挥不去,落落不下来。
而且每日三餐,必定准时到场恭候您的光临大驾,陪同体验它们的饕餮大餐。
纵是医生也是束手无策,两手一摊只有一个“养” 字。
每次沈再桥在医院同事胃肠专家老杨那里听到这一个字,就恨不得抬腿踹他回老家。
养?开玩笑!他沈再桥哪里是那种有时间有心情养护自己的人?
每天在花间流连,喝酒像喝水一样,工作多,精神压力大,每次一上手术台没有两个小时以上下不来,即使是动完手术了也依旧不可以掉以轻心,病人在重症监护室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要观测大量的数据,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都得迅速作出急救反应措施,就算之后回到了普通病房,也照样还有大量的术后工作还要继续,然后,一个病人出院了,紧跟着又有更多的病人涌进来,一张张混合了期待与绝望的脸,一双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的眼睛,总是不知所措而又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滚涌而来,让人承受不住却又不得不伸手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