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遭到多重打击,整个人郁郁寡欢,林钰却叫了他来,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他有改过自新的心思,便能给他个好的解决方法。
都到这个时候了,真像是一场繁华大梦醒,薛蟠先有丧父之痛,后又经历过卢家跟薛家之间的暗地风云,之后那死鬼冯渊得了痨病,仵作也该是查得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就扣在他头上了,现在连他亲娘都跟薛瓒乱搞一气,薛蟠就跟忽然大彻大悟了一样,痛苦了一回,竟然真的开始改变了。
“你叔叔是个有狼子野心的,当初你说那冯渊是得了痨病死的,府衙里难道没仵作验不出来?这脏水平白地扣到了你头上,怕是当初就是你叔叔算计着你,好歹你娘那边娘家还有个九省统制王子腾,保得住你的命。兴许那个时候你叔叔就想除掉你了,只是没成功。现在这事情,你舅舅固然能解决了,可是留着个把柄给人却是后患,我且给你个建议,立刻去金陵府。我将修书一封给贾雨村,事儿能不能成就要看你造化了。你只记得,那冯渊真是痨病死的?”
林钰问了这一大串话,其实早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他这样一分析,薛蟠顿时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个完全,同时肯定道:“他就是病死的!”
仔细地看了薛蟠很久,林钰只道:“我信你,你去吧。”
相信这一次薛蟠若能活着回来,定然是另外一个薛蟠了。
林钰也觉得感慨,薛家危机若能解决,薛瓒若能除去,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太子了。兜兜转转这几年,薛蟠终究还是能掰回来。
他心里挺感慨,收拾收拾去了殿试,第一次见到了皇帝,只是他的成绩并不是所有人之中最出众的,当初的答卷也不是最好的,甚至也不是有后台的,康熙只问了他一句,知道是林如海家的便没再问了。
下来林钰觉得奇怪,左右康熙的态度很见鬼。
出宫的时候,宫门外却是有邬思道在一旁等着,看着没人注意到,林钰便靠过去了。
邬思道一拱手:“公子果然是一甲,恭喜了。”
林钰还纳闷着呢,只道一声“同喜”,便听邬思道道:“皇上恐怕没问您什么话吧?林大人现在在四川那边树敌多着呢,您这边低调低调也好。”
拍拍林钰胸口,邬思道做了一副“你懂”的表情。
林钰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走个过场的。
想来四川那边出事,太子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康熙怕还是对太子有那么几分念想,或者是现在不会处置太子。真要想报仇,便必须连着太子一起给搞垮了,要废的功夫,可大了去了。
看林钰一副无聊又无趣的模样,邬思道以为他是在耿耿于怀,正想要安慰两句,不料林钰已经喜笑颜开。
林钰巴不得这样,反正现在不入仕,这边跟林如海算是有了交代,以后也多一个退路,他要赶紧着去忙活四川那边的事情,这边他背着个功名,回头还可以带走黛玉,前几日写回扬州的书信,林如海也应该收到了。
他告别了邬思道,便回了荣国府,自然少不了被询问一番。
林钰只如实说了,隐约看得见那些人眼底几分幸灾乐祸,还要假惺惺地安慰,也不理会。
没三日,林如海那边便来了信,竟然说是病重,要林钰带着黛玉赶快回去。
黛玉是吓了个掉魂儿,一直抹泪,林钰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之后再一看信,却是藏头的,乃是装病,懒得想再多的理由,说是病了,黛玉回家正好合适,两家人面子上也过得去。
于是林钰在荣国府待了没一个月,便带着黛玉乘船南下,回了扬州。
扬州金陵极近,消息也来得快,薛蟠那边正在翻案,薛瓒背后支持着冯渊那贪财家奴,但是薛姨妈这里跟薛瓒已经闹翻,王子腾这边给贾雨村施压,更有林钰写过去的信,这一下贾雨村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他只要加一块砖头上去,薛瓒就只有死路一条。
又因为上次在四川办事不利,薛瓒对太子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再加上薛家内囊上来,也不见得有以前光鲜,太子自顾不暇,懒得理会薛瓒,现在薛瓒除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冯渊之死一案重查,香菱被拉去作证,当初的仵作被严刑拷打,才知道是收了薛瓒的贿赂。
这一来,反倒是薛瓒被收监。又加上四川那边的盐政案追究下来,薛瓒隐约有恕罪并罚之态。
可是他在公堂上恼羞成怒,自知这一回是自己栽了,竟然鱼死网破,张口便说了薛姨妈与自己的奸2情,薛姨妈当场面色,当晚回薛家便悬梁自尽,彼时薛蟠还在狱中,刚刚准备放出来,得知此消息失声痛哭。
一时之间,薛家倒了薛瓒,没了薛姨妈,成了金陵笑柄,连着整个四大家族都不光彩起来。
便是宝钗这样的心思玲珑人物,也只有以泪洗面,极力操持。
薛蟠经此一役,完全变了个样,忙活了半年,自然又按下不表。
林钰跟黛玉回了林府,终于算是自在了。
林如海身体不好,本来就在修养之中,也不说自己是好了,公务照常处理,却将应酬都推掉。沈无盐倒是来过扬州几次,不过不多时便走了,偶然跟沈无盐身边的丫鬟聊起,竟然说沈无盐要嫁人了。林钰也没多想,依旧赚着自己的钱,姜复现在俨然已经成为林钰的人。四川那边的盐场步入正轨,每日流进账的都是白银。
终于到今年深秋,林如海说,要出事了。
☆、第四章 倾颓
出事。
这两个字,从林如海的口中出来。
联想到之前林如海装病接回黛玉的举动,林钰总觉得林如海是早早地就知道了贾府会遇到的事情。
之前他把太子的短处捅给了四阿哥,四阿哥也忍得住,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一直到过了秋天,荣国府的太太夫人媳妇们去宁国府赏梅,被个叫焦大的道破了宁府里的肮脏污秽,说是那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贾珍跟自己媳妇儿的丑闻顿时传遍了整个宁府。
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四阿哥那里,被四阿哥偶然当做冷笑话讲给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又说给了九阿哥,九阿哥心直口快,直接在太子跟八阿哥都在的时候说了这笑话,太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去岁长江淮河决堤,黄河那地上悬河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几位阿哥正在商讨此事呢。贾政乃是工部员外郎,管的就是河工那一片的事情,正说是要追究贾政的罪责,太子前一嘴巴还护着他,想要求个情,可是坐在偏殿里听了这笑话,转眼就改了主意。
他只说这件事先给压下来,到底怎么做还是明日再说。
那边胤禛老神在在,只跟座佛一样,不动声色。
胤礽回去就开始打听宁府那边的消息,秦氏是个什么身份,他比谁都清楚,是他私生出去的女儿,太子妃不容人,他还想要紧紧抓住这边的力量,就将秦氏放了出去,又因为宁荣两府连同着其余的三大家族都是他的朋党,所以放心地将秦可卿放到下面,嫁给贾蓉,假称是宁府的媳妇。
贾府中人谁不知道秦可卿是个什么尊贵身份?尽管秦可卿在府中无甚作为,可贾母依然说她是重孙媳之中第一得意之人,可见是高看了许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可卿身份特殊。
若是没有意外,太子便是将来的皇帝,秦可卿便是将来的公主,到时候他们贾府荣华富贵,岂不是垂手可得?
因而不管秦可卿在贾府是个什么作为,都不敢有人说道两句,甚至贾蓉还被训斥过,要他凡事都听秦氏的。
一直以来,贾府那边的情况都很是令人放心,太子也一直没有怀疑过任何事情,可是今日忽然传出了这样的话,他反倒要查。
结果这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贾珍竟然……这贾珍!
胤礽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给这贾府气得晕过去。
贾府那边还不知道他们是已经大难临头,只有秦可卿忽然之间生病了。
那贾珍之妻尤氏,竟然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知道了自己儿媳跟丈夫之间的事情之后,忍了许多日,也是跟着就病了,心里恶心,又觉得苦,只把那证据叫人送还给了秦可卿。
当晚秦可卿便吊死在天香楼 。
太子那边还没来得及动手,竟然叫贾府给逼死了秦可卿,那还了得?
即便是他觉得自己这女儿有不对的地方,可那定然是贾珍的错!
如今秦氏死了,必定是贾府那边作下的孽。
太子派去的太医回来说,秦可卿是郁结于心,被人气的,太子即刻便深信不疑。秦氏身份一事不曾走漏过什么消息,况且太子也想不出谁会在这上面动心思算计自己,算计也算计不到哪里去。因而太子一点也没有担心,出事之后,只怀疑是宁府想要遮掩这样的丑事,哪里想到其他的?
秦氏出丧,排场盛大,八阿哥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在半道上也去表达了自己的哀思。他跟太子是针锋相对,秦氏的事情一出,太子的异常便已经叫人看了出来,如今八阿哥这踩太子的行为已经很是明显,朝廷上两拨人立刻就开始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