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卉这就是被贼惦记上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初三期中考试前一周。
她的学校要求毕业班的学生早上六点就要到校出操,然后早自习,所以大多数学生早上根本没时间吃早点,因此很多人会在下课时间比较长的课间操时段出去吃早餐。
安卉也是这样,每天课间操前一下课就赶紧冲出去,在学校旁边的小市场上买点盒面、炸串什么的,迅速把咕咕作响的肚子垫起来。
但是那天数学老师拖堂了,因为她们班的数学测验成绩不理想,数学老师很生气,下课铃响之后,还足足又说了差不多十分钟。
这样等他们可以离开教室,课间操又要马上开始了,所有学生都不让缺席,校门也会关闭。
大家唉声叹气:得饿肚子了今天……
做完课间操,学生们刚回到各班教室,上课铃就准时响了起来,安卉记得很清楚,那节是英语课。
刚上课一分钟,老师还没说完开场白,只见门卫大叔提着个塑料袋过来了,里面装着油饼、包子和牛奶,站在门口对英语老师说:“给你们班安卉的,她哥哥说她低血糖,不吃早饭不行,特意送来的。”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安卉投过来,安卉不知所措。
她哥哥?哪个哥哥?
那节课她根本没法好好听,早餐的香气在桌斗里一直撩拨着她,而她在一个个排除,到底是哪个表哥或者堂哥突然来做这么件大好事?他们不都在要么上学要么上班吗?而且,谁会知道她刚好今天就没吃早餐?
排除了半天,一个不可能的可怕念头钻进了她的脑海。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他?没道理啊!
而且,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去的?
那次,安卉并不能确定给她送早餐的人就是苏牧,但不久之后,她就确定了。
期中考试考到政治的那天,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天亮透之后就开始起风,降温。
大多数人都没穿够衣服,只好把教室门窗都关上,闷就闷一点吧,反正一会儿考试,不太可能犯困。
离考试开始还有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安卉忽然听见好几个同学叫她,从靠走廊窗户的座位一路传递过来的。
她抬头,愕然看到苏牧站在外面,冲她举了举手上的大衣,示意她出去拿。
令她真正崩溃的是,那件大衣正是她的!
她连忙出去,极度的惊讶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他,自然得好像这么做天经地义:“快穿上,别感冒了。”
安卉愣愣地接过衣服:“你、你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我爬上你家阳台到你房间衣柜里拿的。”
安卉被他噎得都快背过去了。
他摆摆手:“那我走啦,你好好考试。”
中午放学的时候,安卉走到校门口,门卫大叔叫住她:“丫头,你哥对你真不错呀,上次送吃的,这次送衣服。你们家两个孩子都长得好,你爸妈有福气啊!”
安卉不敢纠正他的误会,只得红着脸道:“麻烦您了大叔。”
门卫大叔捶捶膝盖:“没事!这天一冷啊,我的风湿又犯了,两条老腿疼得慌,一看是你哥,就让他自己给你送进去了。快回去吃饭吧,下午还考试呢。”
从那天晚上开始,安卉睡觉前一定把自己房间和阳台之间的门窗都锁死。
为什么她们家就住在二楼这么矮的地方呀……
她跟妈妈提过一次,能不能在阳台装上防盗窗,妈妈正在做饭,头也不回地说:“整幢楼都没有装防盗窗,光我们家装,那就等于反倒给了坏人梯子,邻居本来不想装的,这样一来都被迫装了,会怨我们的。”说到这里,妈妈忽而起疑,“怎么了?你丢东西了?”
安卉忙道没有。
她不敢说实话,怕爸爸妈妈说是她自己招蜂引蝶。
但是她所担心的事情倒是一直都没有发生,反倒来了一件让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最糟心的事。
刚刚开始月经来潮,时间很不规律,小女孩又总是忘了随时做好准备,那天,大姨妈突然造访的时候,她正毫无准备地在学校上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天没穿浅色的裤子。
所以,课间操之前,她和最好的朋友没去这几天老去的小摊买面线,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店,那里有面包卖,也可以买到卫生巾。
两个女孩子原本盘算得很好,借着买面包的由头,偷偷凑到老板娘耳边低声说“还要一包卫生巾,用黑色塑料袋装”,谁知这个时段小店里也忙得人仰马翻,买面包蛋糕饮料的学生乌乌泱泱,每个人都得用抢着喊来交流,老板娘哪里有空来听人咬耳朵。
两个女孩着急地站在一旁,本来都快轮到她们了,一犹豫就又被拥上来的人挤到后面去了。
眼看着快要上课,安卉只好说:“要不你回去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我回家一趟,或者换个远一点的超市……”
小姐妹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安卉往回家的方向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蹿过来问她:“上哪儿去?”
安卉定睛一看,又是苏牧!
她热胀着脸不说话,错开他又要走,他急了:“你到底要买什么呀?为什么不去跟老板娘说?这家店没有?那你跟我说,我去买了给你送过去。”
安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这种事怎么可能跟你说?
苏牧混社会当老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空有一身功夫全无用武之地的窘境,急得抓耳挠腮:“你早餐还没吃呢!你到底要买什么呀?我给你买,你回去上课,不然迟到了怎么办?”
他嚷嚷得那么大声,周围好些人都看了过来,安卉也急了,眼见他不肯罢休,跺跺脚都快哭出来了:“你别问了行不行啊,跟你又没关系!”
苏牧愣了一下,陡然明白了过来,脸也通的一下就红了。
他挠挠头,压低了声音,也有些不知所错:“是不是……那个?”
安卉咬着嘴唇不肯回答,绕开他又要往前走。
他一步拦住她,胸膛都鼓了起来:“我说了的,我、我去帮你买!”
那天课间操后的课上到一半,安卉的“哥哥”又来给她送东西了。她出去接过那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也没好意思往里面看,立刻往洗手间冲。
苏牧追上来:“喂,我跟你一起去!”
她红着脸:“你去干嘛呀?”
他提醒道:“里面还有面包,你总不想把吃的也一块儿带进去吧?我拿着在外面等你。”
安卉一直没好意思问,他一个男的,是怎么好意思跑去买卫生巾的。
他买的还都是最好的牌子,安卉从洗手间出来,别别扭扭地问:“多少钱?我给你。”
他笑了笑,把面包塞给她:“找个地方吃完再回教室,我走了。”
这天下课之后,开始有女同学鼓起勇气向安卉打听她的这个“哥哥”了。
安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他的事我管不了,你们下次自己找他好了。”
初三上学期的寒假开始的那天晚上,安卉终于解放,爸爸妈妈允许她看电视到深夜才睡。
在床上躺下来已经11点多了,习惯早睡的爸爸妈妈早已沉入梦乡。
安卉也困了,可是就在她开始迷糊的时候,忽然听见窗户上响起笃笃的叩击声。
外面就是阳台!
安卉一下子清醒过来,刷的一下坐起来,脸色发绿地望着窗户。
叩击声又响起来,同时伴随着男孩压低声音的轻叫:“安卉!安卉!”
她拥紧被子,紧张得动弹不得。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你房间的灯刚刚才关!”
她只好披上外套起床,拉开窗帘,压着声音气急败坏:“你疯了!”
他看到她,笑起来:“快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觉得不可理喻:“我爸爸妈妈会听到的,你不怕他们报警?”
“不会的。你爸妈的房间跟你的房间之间隔着个杂物间,我上次来都看清楚了,咱们这样说话他们不会听见的。”
安卉语塞,只好道:“去什么地方呀?你快走,不然我喊人啦!”
他有恃无恐:“你喊吧,真的要喊啊,不然我可要喊啦!”
她愣了一下,被他将住了。
他干脆走到一旁敲门:“快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这回敲门的声音比刚才敲窗可大多了,安卉吓坏了,赶紧把门打开:“你到底要干什么?大半夜的去哪儿呀?”
他神情愉悦:“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对了,你要不要先放两个枕头什么的在你被子下面伪装一下?我带你爬下去!”
她为难道:“我不会,也不敢……”
他拍拍胸脯:“特容易!哎呀,不行我背你下去都没问题,快走吧!”
7、7 ...
这天安卉下了课,从学校回家。
时间还早,谢知轩一定还在上班,她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晚饭,然后去乘地铁。
从学校回家算是从市郊往市中心走,刚好和晚高峰反向而行,地铁上人并不太挤,偶尔还能有一两个空位。但安卉刚吃饱饭,也不想坐下,再说她一个年轻女孩,坐着难免不踏实,遇到老弱病残孕,又得起来让,于是她就靠在门边站着,戴着耳机在手机上边听歌边打游戏。
到了某一站,地铁门打开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下车,其中有一个经过安卉身边的时候,忽然一伸手把她手机抢了,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