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也是新手,见李周相貌堂堂,言之有物,不由深感客人说的都是对的,叫来清洁工,让她站在洗手间外,逢有客人出来就进去检查卫生,擦干一切水迹及痕迹,不要逮到空档就躲进休息间偷懒。
清洁工是五十多岁的阿姨,被二十出头的领班训了一顿也不生气,噢噢噢地应着。
李周自见到清洁工时就惊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年少气盛的领班被别的客人叫走,他才一把扯住清洁工,“妈,你怎么在这里?”
李周妈嗔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怕领班回来骂人,一时来不及跟儿子聊天,先竖了个“正在打扫”的牌子,把男厕所地上拖干净了。李周跟在后面,“不是跟你说以后家里的开销、你们的养老都有我,不要在外面干活了,怎么又出来了?”
李周妈边冲拖把边说,“儿子为了工作喝到胃出血,做妈的还能舒舒服服坐在家里啥也不做?那个肯定不是亲妈。这里给我一千八一个月,加上退休工资,我现在也有近四千一个月。你爸也在这做,厨房杂工,比我多七百一个月。周周,我们不用你养,你给的钱我都存起来了,等你结婚买套大点的房子。”
李周说不出话,父母的身体他知道。劳动人民劳动了大半辈子,父亲有腰间盘突出,走路一跛一跛,母亲有轻微的类风湿关节炎,双手关节已开始变形。然而现在的物价,青菜六元一斤,牛奶十二元一盒,房价更不用说了。
李周妈熟练地绞干拖把,“别家的小青年都开车,你是行长助理,天天骑自行车上班,别人背后要笑话的。这几年四个老人前后生病去世,我跟你爸没办法存钱。送走了他们,趁我们还干得动,明年先给你买辆车,有了车谈恋爱也方便点。”
李周回过神,想到外面的黎正,还有随时可能到的金小田。
“跟人约了吃饭?快去,我们的事你不用管。”知子莫若母,李周妈赶他出去。
李周走一步回次头,李周妈挥挥手,示意不要看了。
果然他俩那桌的座位上多了两个姑娘,一位长卷发,大眼睛高鼻梁菱形嘴,英气勃发,跟温碧霞那股妩媚完全不同。也不知黎正从哪看出来的有点像,除了头发同是长卷发外,根本没有相似之处。另一位直发,刚到肩膀的长度,细眉秀眼,眼角和嘴角微微上翘,不笑也像笑,十分和气。
黎正微微纳闷,难道李周上洗手间时被冷水泼过了?刚到时的劲全没了,连说话都有点机械,是出于礼貌的应答而已。
幸好金小田的注意力不在李周身上,双方做过简单的介绍,商量着点完菜后,她向黎正和丁维娜描述在看守所看到的事情:警方昨晚接到举报去抓的失足妇女,挣扎中妇女耳环被扯了下来。
“看着就疼。”金小田说,然后话题从金小田的妈去南方玩,被骑摩托的人从后面拉走耳环,连耳垂也豁开的往事开始,慢慢展开。双方就社会治安、国民教育、以及经济发展等各方面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李周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不过他还是挺感谢黎正愿意把金小田介绍给自己,所以强撑着发表了不少意见,让两位姑娘听得点头直称是。
李周小小得意之余,一个回头,发现自己的父母凑在墙角在看这边的动静,他俩还充满激情地对他做了加油的手势。
李周啼笑皆非,借口上洗手间赶紧溜过来让他俩别看了,“多不好意思,人家还以为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偷偷相她。”
“哪个才是?”李周妈恋恋不舍,“长头发那个漂亮,短头发那个和气,两个都不错。她们是什么工作?家里做什么的?”
李周压低声音,“长头发那个,种田大户金大鑫的女儿。她是律师,在事务所工作。”
李周妈喜道,“好啊,金大鑫做了二十年人民代表,人民代表大部分是有钱人。做律师也好,收入高,听说几十万一年。”
李周忍住笑,“也没有,她拿到律师资格没多久,以前主要在做文书工作,还没自己接案子。”
“她年纪还小,做律师轻松,能做几十年。”李周妈略为担心,“跟黎正在一起,姑娘可能会选他吧?”
“妈,你也太小看我了。除了家里比我有钱,他其他什么地方比我强?”
“说得也是。今天的饭是黎正请?他那么有钱,这里的菜不便宜,一顿总要几百元。”
“妈你放心好了,我有行里发下来的消费券,今天我请。”
……
他们娘俩喁喁私语,没想到被丁维娜听去了。她从洗手间出来,通道隔音不好,听到“金大鑫”、“律师”,知道是在说金小田,忍不住凑得近些听了一耳朵,把后面的全听清了,包括李周妈催儿子回去服侍好金大小姐,给他们弄套乡间别墅住住。
“你对我说黎正人好,我看他是糊涂虫,怎么连看人都不会。”回去的路上丁维娜把李周跟他父母的一席话告诉金小田,“明显躲在那相你来了,从头到尾讨论的都是你的家世你能挣到的钱,他们到底想娶媳妇,还是抱着念头,用婚姻当桥梁去换物质?”
金小田也很震惊,真没想到李周居然是这样的人,但似乎不能怪到黎正身上。她帮他辩解,“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他也想不到同学是这样的,就像你不也上了同学的当吗?”
丁维娜生性温和,被金小田反击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好拿出做姐姐的威严,“反正你离他们远点。”
“是是。”金小田随口应道,见她气呼呼的样子真心想笑,“又不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你气什么?”
“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么。”丁维娜有气没力地说,“亏我开头还当这个姓李的是好人,没想到……唉,人面兽心啊。”
她口中的“人面兽心”,回家换了衣服,又回到海川食府,拿起拖把和抹布,打扫了洗手间,又帮他爸去倒了垃圾,然后一家三口两辆自行车往家走。
他们背后,海川食府的霓虹灯关掉了,慢慢的整条街都睡去了,只剩下路灯忠诚地守着路面,给夜归人留一点光明。
☆、第十章
昨夜大半晚的雷鸣电闪,初夏的雨水来得猛烈。早晨起来,天空澄净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铺满大街小巷,连空气都轻盈不少。
春晖路的一天,从车水马龙中开始了。馄饨店的老板忙过早市,把两天的营业收入解到帐上,顺便给分理处的人捎了几碗凉拌面。柜员们谢过他的好意,轮流去更衣室吃早饭。环卫工照常进来倒水和歇脚,也不忘记跟柜员们斗两句嘴。小邓跟在黎正后面,拿着抹布把里里外外擦拭得晶亮,等候叫号的储户开玩笑道,“太干净了,小心别人撞到窗上。”
语声未落,一个正在学步的孩子,贪看外头风景,果真把额头磕在落地窗上,咧开嘴就拉警报。她的奶奶,走累了坐在正对空调的位上,享受着席席凉风,见状过去抱起孩子,轻轻拍了两下窗户,“打!打!弄痛我们宝宝了。”孩子见惩罚了害她的“罪魁祸首”,转哭为笑,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拍着窗户,跟着嚷,“打,打。”
“不能这样教孩子,哪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以后到社会上要吃亏的。”旁边的人不同意老人的教育方式,纷纷开口发表意见。
老人抱着孙女,笑呵呵地说,“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她的言论引来更热烈的反对,“教育得从小做起,错过最佳时机就晚了。”并因此引发了一场有关“孩子最好由父母带,隔代始终跟不上时代”、“竞争的社会不给年轻人自己带孩子的机会”的讨论,有内容,有深度,略为纪录即可成聚焦论谈。
热闹中黎正淡定地擦着便民箱,从老花镜到外面的壳子,有条不紊。小邓看在眼里,深感自己的境界不够,瞧黎主任完全没受影响,该干什么仍在干什么。
其实那些声音虽然进了黎正的耳朵,却丝毫没进他的心,他正在思索重要的人生大事。最近两次他帮李周约金小田都没成功,他一急之下吐了真言,把用意说给金小田听,“李周很喜欢你,很想跟你多见面。”谁知金小田说,“你约我,我出来,他就算了。”
难道在她心中,他胜过李周?
黎正对自己的窃喜十分惭愧,但忍不住要反反复复地比较。只是实在瞧不出自己哪比李周强。他是比李周个子高,但也就高那么几公分,在长江以南178的身高才更适中。对照李周的相貌,他只能算普通,中等偏上吧。工作,李周能力有目共睹,大家都知道没有背景却做到行长助理得花多少精力在工作上。谈吐,不是一次两次被女孩子嫌罗嗦了,而李周在学校受女同学欢迎的程度,真是让他仰望。
不过金小田,有喜欢自己吗?黎正认真地回想,她有没有哪句话表露出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似乎除了“你约我,我出来”之外没有了。昨晚挂电话时她还笑着骂了两句,说他太娘,没有男人气概。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精英范的人吧?
黎正患得患失之际,又有些为难,怎么向李周交待,他可是对金小田很有意思。要是把她的话告诉李周,说不定他和他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早知如此,就该先问金小田的想法,她愿意才把李周介绍给她。这一刻,黎正认为他爸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太对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换了别人,应该能处理得圆滑周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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