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夜竟然睡得安稳。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江夏觉得头疼,刚要下床就看到床头上放着一杯水,她拿起喝一口,水还正温,半杯下肚,最适合宿醉的人还魂。
身上仍有酒气,她拿了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出了房门,打算去洗个澡再下楼,走廊里恰好遇到宋秀媛,脸色尴尬的打招呼,“小姨,早。”
宋秀媛眉目温和,“我以为你要过了中午才会醒,居然这会儿就起床了?”
江夏咧嘴笑笑,“我想去洗个澡。”
宋秀媛热情道:“我带你去,这是老房子,浴室比较简陋,你不要嫌弃就好。”
江夏连忙说不会,跟着宋秀媛去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虽然旧了点,该有的设施也都齐全,而且宽敞,还有浴缸,江夏索性在浴缸里泡了起来。温温的热水包围着身体,感觉整个身心都被净化了一遍。再走出浴室的江夏,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最习惯的笑容。
走下楼见到宋秀媛在准备午饭,江夏便撸起袖子准备帮忙,恰好盛怀仁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江夏,微笑道:“江夏,你起床了?”
江夏见到盛怀仁,眼神还是免不了的微微一动,随即咧嘴笑道:“嗯,肚子饿了,就醒了。”
盛怀仁笑容倒是很自然,也走过来,“不如我也来帮忙吧。”
宋秀媛笑了,“怀仁,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了不少。”
盛怀仁问:“怎么变了?”
宋秀媛笑意温和的看看他,又看了江夏一眼,“变得爱笑了,以前总是板个脸,话也多了。你还记得第一次带胥年回来,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的,胥年也安静,我当时跟我姐就私下说,你们这两人夫妻当的,话都没有几句,日子怎么过。”
江夏听到梁胥年的名字,表情有些僵住,默默地转身,看见台面上的一捆韭菜,便拿过去,接着水池摘起烂叶子来。
盛怀仁看到江夏转身,脸色也微微一变,对着宋秀媛笑笑,“小姨,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宋秀媛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接着说:“所以说这人呐,就是会被周围的人影响。尤其是互相喜欢的人,两口子,要么怎么说夫妻相呢。”
盛怀仁知道这才是小姨说话的重点,心中默默叹口气。小姨这个帮倒忙的习惯,跟宋玉婷真是如出一辙。
盛怀仁走到江夏身边,“我帮你。”
说着就从她手上拿了一部分韭菜,然后两个人的手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下一刻,江夏手中的韭菜就全都掉在了水池里,她慌忙的惊叫了一下,“啊!”
盛怀仁急忙道:“对不起。”
江夏勉强笑笑,“不怪你不怪你,那个,要不还是我自己弄吧,你去帮小姨。”
盛怀仁看她一脸的受惊小动物似的表情,无奈笑道,“好,”
午饭都做好了宋玉婷也没能起床,宋秀媛慈祥道:“没关系,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咱们先吃。”
吃过了午饭,宋秀媛便去花园里打理花草,盛怀仁坐在客厅里拿出手提电脑办公,江夏觉得没事做,便回了房间拿了手机出来上网。
才想起手机没电了,从包里拿了充电器出来,插上电源,好半天才开机。两天多没有上网,收到邮件若干,大部分是广告。有两条被的微博,都是朋友为了抽奖的无耻转发。微信朋友圈收到一个赞,居然是宋玉婷,赞的还是她们两人车上的合照。
她忽然有一种,被世界遗忘了的感觉。
然后微信对话里终于蹦出一条消息,来自陈光,时间是昨天晚上,“夏夏,你还好吗?”
脑子一瞬间就一片空白。
她定了定神,呆呆的看着那条消息,在回复框里写了一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想了一下又删掉,然后打了一句“用不着你关心。”又删掉,再改成一个字“滚!”
可还是没有发出去,她顿了一下,退出了微信。
心里的伤口,就这么又疼了起来。
陈光收拾了酒店的东西,开车回到A城之后第一站就是梁胥年的家。他路上就不停的打电话给梁胥年,可是无人接听,到了梁胥年家门口按门铃,也无人响应。他心里有些纠结,梁胥年还真是说到做到的女人。
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被带走时候的那个精神状态那么差,该不会回到家之后一个人想不开......心里顿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疯狂的敲门,“梁姐,梁姐,你还好吗?梁姐,你开开门!”
一番捶门大叫之后,他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里面的动静,哪怕有一丝声响也能证明她还活着。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光更加紧张,心的越来越慌,只得继续不停敲门,“梁姐,你开门!梁姐!”
身后电梯门打开,梁胥年走出来,听见陈光声嘶力竭的呐喊,面无表情道:“你喊什么?”
陈光回头,看见梁胥年一身随意打扮,手上提着两只超市的袋子,眼神冷漠,无波无澜。
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的扑上去抱住她,“太好了你没事!我,我还以为......”
梁胥年挣脱开他,冷冷道:“你来干嘛,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陈光一腔热情就这么被这句话浇灭了。他表情僵住了半天,才指指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我来给你送行李,你把这些落在酒店了。”
梁胥年拿出钥匙开了门,随手将那行李箱往门里一推,“谢谢。”说着就要关门。
“梁姐!”陈光抢先一步扶住门,“你,你让我进去,咱们聊聊吧。”
梁胥年轻蔑的看他一眼,“没有什么好聊的,陈光,我们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别再来纠缠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光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表情难掩沮丧:“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梁胥年笑笑,“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我想趁着自己还没有错到无可救药,把这些事情都结束了。陈光,摸摸你的良心,你就知道你错在哪了。”
说着砰地一声关了门。
梁胥年进了屋,连鞋子都没换便坐在了沙发上。心里有个伤口就默默又涌出了鲜血。
她确实是错了。就在那一刻,她在盛怀仁略带悲悯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竟然是那么不堪。
一瞬间就醒悟了,她在做什么?
她嫁给盛怀仁十年,一直为了能做一个让他另眼相看的女人拼命努力,可才离婚不到一个月,居然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形象全毁了。
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所以她现在一看到陈光,就仿佛看到自己堕落的影子,厌恶的难以自拔。
陈光灰溜溜的回了家,走进那窄窄的走廊里就嗅到了邻居家做饭的味道,确实跟江夏说的一样,恶心的想吐。江夏曾经不止一次跟他说,她怀疑隔壁家做的不是饭,是猪食,要不怎么别人家做饭飘出来的是香气,他们家做饭飘出来的味道那么臭呢。
他进了门,开了灯,小小的房间里也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床上还留着江夏的几件衣服,随随便便的团一下就扔在那里,他为此曾教育过她好多次,衣服换下来要叠好,要不搞得全是皱褶怎么穿。可她每次都是笑哈哈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让他帮忙叠。
陈光叹口气,还是拿了那几件衣服过来,铺平了,手掌还在起皱的地方摩挲几下,然后认真的叠起来。叠到一半,才意识到,江夏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候心里才真的难受起来。
想起她坐在那个病床上,脸色白的吓人,表情却是淡淡的,她说,陈光,我不打算再原谅你了,咱们分手吧。
说真的那时候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他去医院的路上就一直担心,担心江夏不想分手,对他哭闹,指责他对不起她,那么他也是绝对狠不下心来毫无招架之力的。他甚至想了个怀柔的办法,如果江夏执意不肯分手,他就建议两个人先分开一阵子,都冷却一下,再慢慢打算。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的要命。
他的小江夏,平时嘻嘻笑笑哭哭闹闹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冷静的让他震惊。这么决绝的主动提了分手,反倒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他把手上叠到一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那里,她至少会回来一趟拿走她的东西。
这一点,就是江夏和梁胥年的不同。
邻居张姐看到陈光这屋里亮了,便把红烧肉抱着送了回来。红烧肉小脸抽抽着,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不开心。回到了这个小屋子里,也不往陈光身上扑,就自己默默的窝在墙角,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地面。
它跟陈光一向不亲近。
所以说这小畜生也是有灵性的,精得很,谁稀罕它谁讨厌它,分的清楚着呢。
陈光想起他答应江夏,每天给它拍一张照片发微信。想起她孩子气的指责他不守信用,心里又是难受的不行。于是掏出手机,走到地上对准了红烧肉,咔嚓一下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红烧肉小模样甚是凄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过去。
却久久得不到回信。
陈光给江夏发微信的时候,江夏刚跟盛怀仁走出庙门,循着略崎岖的山路下山。午后又下了一阵雨,山路泥泞,沾了泥的鞋底踩在那一块块不是很均匀的石板铺成的台阶上,免不了一下一下的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