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维怪笑了一声,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能处理好,就是这样处理好的?衣服上留的是什么,胳膊上的伤,又是打哪里来的?”
陈安咬起了嘴唇。
“你们女人强,女人能顶半边天,还要爷们儿干什么?陈安,你强……你强就别嫁给我!”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陈安一句话都不说,她终于明白了,立维发火的根源了。
她的眼框里,很快蓄满了泪,晶莹闪闪。
立维觉得憋闷得难受,有口气顶在喉间,上下不得。
“昨天中午,我约高樵一起吃饭,在饭桌上,你知道他怎么笑话我的……”他说着,郁气不得发,又狠拍了几下方向盘,“他说我怂,草包一个!因为要娶姐姐,就不敢开罪小姨子,更不敢得罪岳父大人……他说他要换成是我,绝一不是这样的,管他谁是谁……”
他竟笑了一下:“我不敢替你出头?陈安,是这样的吗?我TM跟你,一样的窝囊。”
他看着她潸然泪下的样子,他心里真是恨,在餐厅挂断陆然电话的时候,他就满腔的怒火,那一刻,他真是恼了她了,真不打算管来着,何苦来哉——既然她不告诉他,那他就假装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行,那是他未来的老婆,他爱她,他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在需要他的时候,她想不起他。
他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夫,可在她眼里,他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赵嫣都比他更容易亲近她。
这是令他最难过的地方,也是让他最颓败的心伤,教他如何自处?
~这是补昨晚的一更。
第三百零六章
她此时流泪的样子,让他心里更烦,憋着一肚子的盛火——他可不敢奢望,她是为他流的。言蔺畋罅
他索性不再看她,忍着气看着前面。
陈安听着他说话,看着他发脾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也不知道,为何泪水越淌越急,她只是想哭,忍不住想哭。
他深沉而冷冷的目光浇在她身上,她觉得沉重,辛酸,压抑,难过,感动,惭愧……或许,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结。
被几种情绪左右夹攻,她难受得厉害岷。
立维和高樵,同样的骄傲而自负,同样有骄傲和自负的资本,他们也有相似的性情,所以他们能够,铁哥们儿一做就是很多年。少年时期,只因一件小小的玩具,高樵就恼了她,和她断绝了联系,那么立维呢?他现在得有多恼她!
就在陆然打给她电话的时候,她的确没想到过立维,想到过她这个未婚夫,她一心顾及的,是乔羽的颜面,没想过立维的自尊。
而且,高樵挖苦他的那些话,他恐怕是想烂到肚子里、一辈子不打算和她讲的吧。只是被逼到这份儿上,逼出了真性情,哪还顾得上面子,顾得上自尊栳。
她感动,也惭愧。她回应他的那部分感情,确实太少。
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几张面巾纸递过来,陈安接过,一古脑按在脸上。
又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心虚地看了看立维,他的脸,还是一副打雷下雨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和她讲话。
她讪讪的,往座椅深处偎了一下,似乎把自己缩得更小,很小很小一团,好让立维一转头,看不到她,这样他就不用对着她,再生气了。
她还真是不习惯,让别人生自己的气。
立维像是在专注地开车,但是她的神色,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心上。
她刚刚偷眼看他的样子,还有悄悄挪动的姿势,包括她小手里揉得能滴出水来的纸团,他用余光一一捕捉到了……她那样子,真象个小孩儿一样,被大人训斥了一顿,马上变乖宝宝了。
于是他心里那股气,突然就象一个圆滚滚的皮球,被针一扎,滋地一声,没气了。
虽然他是想和她冷战来着,可是,他也得忍得住啊。
眼见那团纸完全走了型,甚至在她橙色漂亮的裙子上,滴下了几个水印——立维再忍无可忍,一倾身过去,从她手里劈手夺走纸团,随手一丢——陈安“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
他瞪了她一眼,而她又圆又亮、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正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那一瞬间,立维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仿佛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欢喜得不得了;又仿佛恨不能,把她拉过来按在腿上胖揍一顿。
欢喜不是,恼怒也不是,左右不是他了!立维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见鬼!”
就象小时候,他总是先放下身段示好的那一个,没定力,端不住,这就是他。
他继续开着车,不理她。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立维看到了号码,没有马上接通,恰好前面是停车地带,他刹住了车,停稳。
“妈!”他说着,看了旁边一眼。
钟夫人一上来就交待事情,“明儿上午,你直接带安安回老宅子那边吧。”
立维一愣,明天就是29号了,可是……
“爷爷还在医院里。”
夫人笑了:“明儿爷爷就出院了,刚刚你二婶来了电话,说要不是立昆和你五叔按着,你爷爷能穿着病号服,从医院走回家去,就他那脾气,哪受得了医院那股子沉闷,用你爷爷讲的话,好人也能给憋出毛病来。”
立维有些宽慰,“张医生怎么说的,允许出院?”
“就是小张说的,检查之后没什么大碍,咱们怎么着,也得听医嘱不是。”
“是这么个理儿。”
夫人顿了顿:“你爷爷啊,我看心里头是惦记着你的事情,也最恨定好的事情改来改去,就是自己病怏怏的,爷爷也想看着你们好……”她叹了口气,“以后啊,别逆违爷爷的意思。”
立维笑,“我哪敢呀,我又不是六叔……不过六叔也不是故意的。”
“得啦。”夫人说起别的:“宝诗的婚礼,订在了十月二号……”
“猜到了。”一号那天,长辈们都忙,二号好,日子好,逢双儿。
夫人念叨着:“这眼瞅着,也没几天了,过得真快啊……哎,儿子,你就没送那丫头什么东西吗?”
“还用得着我主动送?”立维翻了翻白眼,“她在我这里,一向好意思拿,每逢过年,就差让我向她‘进岁贡’了,说他们医院是清水衙门,合着我就成了她的财神爷了?早前儿就跟我说,看中了碧月轩的一对玉镯,不给,她就不嫁人了,听听,这罪名儿,我可担不起……下面的全是弟弟,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是。”
夫人笑起来,小辈儿们自有小辈们儿联络感情的方式。笑着笑着,夫人又说:“瞧我,光顾着高兴了,还有一件正事没跟你说呢……”
“哦?”
“东厢是你的屋子,我已经让人腾空了,计划着,重新装修一下,将来给你结婚用做婚房……”
“妈!”立维一皱眉,“我有房子,结婚不打算住家里。”
“我知道,你们这代人,哪个愿意和老家儿一起过?不过,偶尔回来住个一两晚,还是有必要的吧?”
“哦……”立维沉吟着,转过脸,看着陈安。
陈安急忙摇了摇手,又摇了摇头,然后低下脑袋,搓着衣裙上干涸的浆体,母子俩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立维的手机,漏音。
夫人还在说:“……我是说吧,你问问安安的意思,或是抽个空一起回来看看,墙上刷什么颜色,卧房和客厅怎么布置,毕竟是你们住。按我的,怕合不了你们心意。”
立维说:“那,我问问她……”他将手机拿离耳边,大声说:“哎,安安,你怎么说?”
陈安一抬头,狠狠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立维扬了扬浓眉,又撇了撇嘴巴:我就是故意的,你待怎样?
两人斗鸡似的,谁也不肯出声,只用眼神恶劣交战。
夫人愉快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安安在旁边啊……你这德性孩子,也不跟我说声。”嗔怪的语气,是对着儿子说的。
陈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说道:“伯母,我是安安,和立维在一起。”
夫人的笑声扬出来,听起来让人舒服。
好死不死的,立维却来个恶人先告状,他把手机扣在耳边:“妈,我没告诉您,是不想让您,为我们担心。”
“怎么回事?”夫人果然追问。
立维用眼睛瞥着陈安,陈安一惊,伸手过来掐他,立维躲闪着,一边用手抵挡着:“……她,刚刚和我闹别扭,气得连中午饭都没吃,这不,我们正谁也不理谁呢,您就来电话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的,夫人多聪明的人啊,从儿子话里,听其重点,掐其尾音,稍一推断,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怕事实真相,不象儿子说得这么轻松。
闹别扭?
两个人,都是她身边长起来的孩子,她自然了解,他们不是轻易就能闹别扭的人。儿子面对安安,总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吧,在这个当口上,求助她这个母亲,她也是能理解的。
她训斥道:“你又欺负安安了?说过多少回了,安安是你妹妹,你得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