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答应了一声就拉开了车门,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能再坐在前排,没有理由我坐在前面,却让一个老师和我的水桶坐在一起。
于是我就坐在了后排。
于是我就一路恍恍惚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徐横舟转过脸来,左手递过来一个东西:“你的。”
我一看,是那包还没吃完的周黑鸭。我赶紧去接,很不巧的是,车子这时候晃了晃,我跟着晃了晃才接住了那包周黑鸭。就这一耽误,让我们有了今天的第三次对视。
第一次是他看我含着鸭翅膀,第二次是我说徐老师请多关照的时候,第三次是他把周黑鸭递给我的时候。
一瞬间我忽然心花怒放。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心花怒放了。
我想我值了。
我用一年半的努力让自己变成了考古专业的学生。然后我用六年的努力换来了我外公的骄傲,说起他那个嫁给小混混的小女儿的时候,他不用再含糊其辞地带过去了,他可以对别人说:“我那个小外孙女接了我的衣钵,也学了考古。”然后他能哈哈大笑。
然后我才能坐在这里,又一次遇见徐横舟。
一瞬间我的心情就开朗起来,鸭翅膀的阴影也不翼而飞。我想我又不是想嫁给他,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张勤这时候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左晨,你在笑什么?”
我一眼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真的面带笑容。然后我还和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了,那眼睛里分明是诧异的神情。
还好我很机智,我及时挽回了面子,我说:“工地快到了吧?”
“就在前面,没多远了。”张勤回答我。
直到这时候我才有心思注意窗外的风景。
我看见我们已经行驶在一条宽阔的江边堤坝上,堤下是一排排整齐的防洪林,江滩向外延伸,远处是一片翠绿色的芦苇。四月,芦苇正在生长,而到了六月,江水漫上来的时候,它们就会被淹没,那时候就只能在江中看见它们摇曳的身姿了。
我说了一句:“挺美的。”
张勤啊了一声,随后明白了过来,说:“是挺美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我说的挺美的还有另一层意思:遇见你,挺美的。
然后张勤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我说:“哦对了,左晨,刚好徐老师也在这里,给你说一下,就是关于你住的问题。我们这边女生的房间已经住不下了,姜莉她们四个人一间,你再住进去的话床都摆不开了。王老师就安排你住到徐老师他们那边的女生寝室,她们那边只有两个人。”
我哦了声,看向徐横舟,他侧着脸,对我点了下头,“你们王老师已经和我说好了。”
我赶紧说了声谢谢,又说:“徐老师那麻烦你了。”
他在前面,回头说话比较吃力,还是侧着脸,“不麻烦,只是安排一下。”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把他和徐老师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我还是晕的,特么的,他是我心中的太阳啊,他怎么就变成了徐老师,我还要这样一板一眼地和他对话。
我心花怒放的同时,心里也在咆哮。
轿车这时候一拐下了堤坝,向着不远处的一个高地驶去。高地上有隐约的人影,还能看见更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人类自有文明以来,都是依水而居,所以才有了黄河长江的华夏文明、尼罗河的埃及文明、恒河和印度河的印度文明、还有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文明。每个文明都创造了自己的文字,也都有几千年的历史。而考古队来到这里,一个靠近江边的高地,就是为了揭开土壤的字典,让那些有文字记载的、或者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能够真实的还原。
我很想再一次告诉唐笛灵,考古不是盗墓,只是那丫头还是记不住的。
车子开到高地旁边的低洼处,一个院子就出现在了眼前。一进院门,就看见左侧一个两层小楼,对面是一排平房。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水电站,那个小楼是以前的办公楼,现在做了考古队员的临时宿舍,那一排平房是以前的仓库,现在还是仓库,但放的都是发掘出来的文物了。这里就是这次考古发掘的大本营。
张勤把车停在小楼跟前,他和徐横舟都都下了车,我也跟着下来了。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除了门卫,没看见其他人,张勤指了指楼上,对我说:“你住那里。”
我抬头看了下那个楼,大概之前一直废置着,楼很旧,墙面斑斑驳驳,很多地方水泥都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红砖。
但比我上次实习的地方强多了,上次是一个废弃的货仓,墙面根本不能碰,一碰就簌簌地往下掉灰沙。那次我带出去的铺盖,回家就被我妈扔掉了。
我转过头,徐横舟正在看手表,抬起头,他说:“稍微等一下,我没钥匙,马上就收工了。”
我们从小镇出发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路上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这时候正好是上午的收工时间。
说话的时间,就看见高地上有人在飞奔下来,远远地看着,就是一群缩小的人影在移动。
我把放在后排的水桶拿了出来,张勤也打开了后车盖。他把我的箱子和铺盖卷拎出来,徐横舟随手就接过了一件,我赶紧走过去,“徐老师,我来。”一边说,一边心里还是死也不能接受他是老师。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停了一秒说:“你拿盆。”
张勤已经把脸盘递给了我。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列成了一队向着楼梯走去。
张勤在最前面,徐横舟拎着我的铺盖卷走在中间,我一手盆,一手桶,走在最后面。我望着他的背影,离我这么近,只有一米。
然后我想起我今天早上寄出去的那张贺卡。也许他从没收到过,那些贺卡不知道在世界的那个角落里落着灰尘,或者已经化成了纸浆。但是没关系,我想,我知道它们曾经存在过。
到了给我安排的宿舍前,没有钥匙,只能等那两个女生收工回来。他们陪我一起等着,徐横舟就站在我的身边,他和张勤聊着天。我掏出手机给唐笛灵发了个信息:
在我眼睛明亮的时候
遇见你
多么好
没用十秒她就回了过来:“这是什么?”
我说:“诗。”
她说:“P的诗,这要是诗,我也会写。”
我说:“当然,你肯定会写,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诗人,这是我的诗。
☆、第九章
大约等了十分钟,我就看见高地上收工的陆陆续续人回来了。最先冲进院子的是一帮男生,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袋子,一路喧哗着,他们就涌了进来。
我和徐横舟、张勤三个人站在二楼的过道里很醒目,那些男生一进院子就看见了,隔着老远有人就大声地打招呼:“徐老师你回来了?”
徐横舟就笑着点头,回答他们:“回来了。”
那些男生并没有往宿舍这边来,而是纷纷穿过院子,往仓库那边走。一边走,有个男生还大声向徐横舟汇报:“徐老师,这两天你不在,出大事了,艾平芳子的坑里发现了一个明代墓,可惜只出土了一具骨架,别的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一帮男生就笑了起来。
我正想着艾平芳子这名字倒挺别致的,就听见一个刚刚走进院子的女生在后面大叫:“高又均,我坑里还有一具骨架,你坑里有啥?”
那个叫高又均的男生回答:“我坑里也有骨头,可惜都是牛骨头。”
一帮学生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着。
徐横舟也笑了,对着他的学生挥了挥手,说:“快去仓库把东西放下,别耍贫嘴了。”然后他喊住了那个女生,“艾平芳子,你先上来一下,开一下寝室门。”
这个叫艾平芳子的女生马上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另一个女生,然后就向小楼跑了过来。我就知道这两个女生大概就是我这一次实习时候的室友了。
这时候,我也看见了我的导师,王老师和我师姐姜莉以及另外几个学生也一起回来了。我赶紧向他们挥手,喊了一声:“王老师,我来了。”
可能是我的声音喊得有点大,徐横舟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含着鸭翅膀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我已经彻底淡定了。
几个和我认识的人都和我打招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来了?”
我说:“来了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王老师笑眯眯地,他是个脾气很好的半小老头,走近了一点才对我说:“你先把行李放下,安顿好,其他事情下午再说。”
我答应了一声,就看着他们一大帮人向仓库涌去。
收工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库。采样的标本要入库,那些经过了记录、测量、绘图、拍照的各种出土物也要入库。很多时候带回来的只是一些破碎的粗陶片,但也要分门别类地放好,而且还不能混在一起,个人归个人,直到最后的汇总。这就是每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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