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我和午睡了一会儿的罗佳佳和艾平芳子一起出发前往工地。
一路上我们欢声笑语,前面后面都是学生。
高地离得不远,一路上去都是缓坡。
古人也怕被水淹了,所以很多遗址会在这样的高地上。其实我们可以复原一下几千年以来这里的生活。
一开始这里可能是个氏族公社。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大家族在这里生活着,那时候还是原始社会,所以挖到最下层,可能会发现他们的生活遗迹。比如陶片和他们的墓葬。
然后进入私有制时代,奴隶制社会来临,这片遗址上又有了夏商周的痕迹。
接着时代更迭又进入封建社会,于是又有了秦、汉、三国两金南北朝、隋唐,直到宋元明清,一直到近现代。
一直挖下去的话,就是照这个时代分布的。
当然土层是倒过来的,离我们最近的在最上面。
高地上已经布满了人,几十个探方连成一片。
就像王老师说的那样,我是来晚了。在我到来之前,这个遗址的发掘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我曾经给唐笛灵解释过什么是探方。
我说:“探方就是把发掘区划分成若干相等的正方格,每一格都是一个探方单位,一般是5×5米大小,也有4×4米的,这个单位就是探方。”
她说:“你别蒙我了,我知道,就是一格一格地开挖。”
然后她立马百度出了一张考古发掘图。我一看,比我解释的清楚多了。她却又指着每个探方之间的隔梁说:“这个是不是最后也要打掉?”
我说:“当然,最后要连成一片。”
她大失所望,说:“你们根本不是挖宝,你们是把整个大地都掀了。”
于是我现在就走在这样的隔梁上,隔梁很宽,有一米,它连接着四周的探方,探方就是一个一个方方正正的坑。
我跳进一个坑里。其实也不能说是跳,因为在坑的西南角留着一个下来的台阶,我是顺着那个台阶下来的。
一个我认识的师弟正拿着把铲子,在研究隔梁上的土层。土层被一层一层划得很清楚,每一层都代表一个时代。
但到了最靠近下方的一层,某个地方却突然断掉了。
看我下到他的坑里,这个师弟抬头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指着那块突然断掉、颜色也变黑了的地方对我说:“师姐,你看这里是不是一个灰坑?”
我仔细看了一下,说:“很像。”
他拿着铲子沿着那块黑色的地方划了条弧线,说:“卧槽,我没注意,把这个坑挖掉了。”
我凑近看了一下,又接过他的铲子刮了刮。“不要紧,问题还不大,你只挖掉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还在隔梁里。”
他哭丧着脸,“完了,我要挨骂了。”
我赶紧安慰他,“不会的,王老师脾气很好,他从来不骂人。”
这个学弟却抬起头看了看,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徐横舟,他也在一个坑里,那个坑已经挺深的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一个脑袋。
这个学弟愁眉苦脸的,“王老师不骂人,那个F大的徐老师会骂人。”
我很震惊,说:“不会吧,我们又不归他管。”
“学姐,这是联合考古。”
我就默了三秒,“……好吧。”然后就问,“他是怎么骂人的?”
“也不是骂,就是冷着一张脸,让你亚历山大。”
我就想象了一下徐横舟冷着一张脸的样子,觉得应该也挺酷的。所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他的冷都变成了好。
那个学弟却嫌我碍事了,他赶我走:“师姐你快走,坑里多个人容易把人招来,这会儿他正忙不过来呢,要是看见多个人,没准他就过来了。”
我其实还挺想把徐横舟招来的,但架不住师弟一再地撵我走,我只能从他的探方里出来了。在工地上又转了两圈之后,最后我蹲在了艾平芳子的坑里。
她坑里的一具人骨架已经被剥离出来了,这是一个平民墓,所以除了朽掉的棺木,基本没有什么随葬品。我走过去的时候,她拿着一个网筛,正在筛土。
一个工人把一铲土放进她的筛网里,她拿着筛子就使劲地摇着。
我蹲到她身边,她也像没看到我似的。
我就说:“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
她这才扭头看见了我,说:“我找到了一个金耳环,但是另一个死活都找不到。”说着就递给我一个透明塑胶袋,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耳环,颜色有点暗,但确实是那种常见的金耳环。
我说:“那里?在哪里找到的?”
她指着人骨架的头部位置,“这边找到了一个,按理说那边也应该有一个,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有。”
我说:“别急,慢慢找。”
我反正也没事,就陪她蹲在坑里,和她一起筛土。她坑里发现了金耳环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我们俩筛土的过程中,好多人都过来参观了。那个中午和她吵过架的,叫高又均的男生还和她开玩笑:“艾平芳子,你是不是把金耳环藏起来了?”
刚好徐横舟也过来看一下,一看他过来,艾平芳子就急忙对他说:“徐老师,我没把土乱扔。”
徐横舟站了一下才说:“那上午的土呢,是不是扔掉了?”
艾平芳子的脸就一下变了,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去找一下。”
她拿着网筛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她,“我替你去找,你还是留在这里,两个人快些。”我的探方和工人明天才能到位,今天下午我反正没事。
而且这正好是一个在徐老师面前扳回一些印象的机会,既帮了朋友,又能挽回一丝面子,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我肯定不能放过。
五分钟以后,我就蹲在一个了土堆前卖力地筛起了土。艾平芳子把她的一个工人分给了我,每个探方都会有两个工人,这些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和我一起筛土的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看着还挺憨厚的。
我们俩轮换着,他筛一会儿,我筛一会儿。
罗佳佳跑来看了我一回,土堆就在工地旁边,她说:“哇靠,这哪找得到啊?”
张勤也来看了看我,对我说:“找不到就算了,以前有过成双成对的东西只出土了一样的,也不一定是疏漏,也有可能下葬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耳环。”
我说我知道,找一找再说。
2013年的4月2号,我到工地的第一天,就在一个土堆前筛了一下午的土。
工地地势很高,远远望出去能够看见远处的那条大江,江边有笔直的防护林和翠绿的芦苇。我身后就是几十个探方,只要转过头,我就能在那些探方里找到徐横舟的身影。有一次,我正望着他的时候,他也忽然抬起了头。
可是我的视力太差,我看不清他的脸,而且我正迎着下午四点的太阳,那时候太阳已开始发红,我的镜片上是一层薄薄的夕光。
转过头,我又开始卖力地筛土。一阵风从高地上刮过,被筛子筛出来的细土被吹得扬起来,我躲避不及,被吹了一脸的灰,和我一起筛土的小伙子也被吹得咳了几声。
我放下手里的筛子,取下手套,决定犒赏一下自己。然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巧克力。四月,天已经不冷了,巧克力又是贴身放着的,摸到手里就感觉到它有点软。
我把一块巧克力递给那个小伙,他略微有点惊讶,我说:“来一块。”
他就笑了,接过了我手上的巧克力。
就着夕阳,我和一个农民工朋友在土堆前愉快地分享了两块巧克力。他大约也挺高兴的,嚼着巧克力,忽然就说:“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我抬头看他,他低着头,又说一次:“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这次我很明白地听出了他话中有话,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大约是觉得自己做了告密者,过了一会儿才告诉我。原来那个耳环被和他一起干活的那个大婶捡走了,可怜的艾平芳子,当时正好没看见。
☆、第十二章
我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在下着大雨的傍晚被堵在了野外的一个小破棚子里。然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伴着我的只有哗哗哗的瓢泼大雨。
事情还是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一听说金耳环那件事,我就赶紧去找艾平芳子。结果到了她的探方里,却只看见了她一个人,那个大婶不见了。我连忙问给你干活的大婶呢,她睁着一双茫然无知的大眼,说那个大婶家里有事,和她请了假,提前走了。
我说坏了,你的金耳环被她带走了。
艾平芳子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半分钟以后就开始在探方里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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