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该提前告诉我,就算扮一个白痴,我也要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笑。”
有关他的事,从方才他父亲和姐姐的口中,以及他同学张又聪殷勤相待的神色中,她能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农民,他也不止是什么一般农业科研工作人员。她不是白痴,从他的住处,开的车子,以及他身上的服装配饰行头, 用她专业的职业角度来看,衬衫裤子鞋子皮带腕表等等,就连衬衫上那几颗袖扣, 无一不低调而奢华,所以从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而务农这种朴实的职业只是他的爱好吧。
他是富人还是穷人,他隐瞒他的身份也好,这些都不重要。她之所以生气,不是这些,不是陆父的冷漠,也不是因为陆佳凝的嘲讽,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她 不得不承认,她今天下午过得很愉快,她像个孩子一样见到了和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快乐得难以言语,而这些快乐是他带给她的。她以为这一切是他真诚所致,直到刚才,她差不多理清这些快乐只是因为他为了逃避父亲,顺道利用她,制造了一个幌子而己。
幌子……她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幌子是这样令人讨厌。
她低眉,心中乱成了一团。
他跟上前,猛地将她拉过来面对自己:“既然是演戏,那就该像我一样有职业操守,只要有一个观众在场,戏都算没演完。”他的目光直指包间里的人。
她凝眉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她究竟是怎么了?在胡思乱想什么?本来就是演戏,何必在意他陪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就算是演戏,该开心就开心,开心不就好了?何必弄得自己像真的似的。可是她就是心底莫名地痛楚。
她用力地咬着唇,唇瓣上传来的痛楚,稍稍拉回了她的一丝神志。她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强扯着笑容拉着他走进包间。
周乔娜不愧是搞宣传的,餐桌上的气氛从头到尾极其热烈。
尽管气氛再活跃,侍漪晨自始至终扯着嘴角优雅地微笑着,但在她和陆痕和之间竖起了一道莫名的屏障。
晚餐结束,老师们感谢陆宸和的款待,一一告别。
侍漪晨正准备上车,陆宸和突然拉住她:“我送你和点点。”
她一怔,甩开他的手,冷漠地道:“不需要,我们有车。”
“我今天晚上回市里。”陆宸和皱着眉。
周乔娜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两人闹矛盾,于是努力地为她和陆庚和创造一切机会:“他送你和点点也好,省得马老师挨个送完大家自己再开回去,也挺累的,”
侍漪晨抿了抿唇,依旧抗拒。
“你别矫情了,处女座那么鸡毛的人都没你这么难搞,快回去吧,你看点点都在不停打哈欠了。”周乔娜推着她,将她推向陆宸和,然后坐进车内,冲着她挥挥手,示意马老师赶紧开车走人。
望着车子绝尘而去,她紧抿着唇坐进陆宸和的车内。
点点上了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绕城公路上,车内十分静默,两人谁都不说一句话,彼此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里。陆宸和打开CD,音箱里传出一首非常柔和的北欧风格歌曲。
侍漪晨听过这首歌,《Liekkas》,中文翻译过来叫作《北极光的征兆》。简单的曲子,平缓的旋律,纯净的声音,听不懂的歌词让她的心渐渐平和下来。
这样宁静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侍漪晨的家门口。
车子平稳地泊好,侍漪晨松开安全带,蓦地被陆宸和一把按住。
她皱眉,冷漠地说:“干什么?戏剧都落幕了,没有观众了。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他眉心微蹙,阴郁中带着冷峻。
“你心情不好跟我有很大关系吗? ”她还心情不好呢。
他沉默不语,看着她不悦的脸庞,想从她的神情读出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她不看他,一脸生硬地说:“感谢您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出招待我这个小人物。”
他眼眸微眯,在霓虹灯光的闪烁下映着光彩,嘴角之处微微扬起轻柔的弧度。
见他笑,她更恼:“我可以下车了吗?”
他霸道地说:“听我说完再下车。”
她被按回了座位。
“如你所见,我跟我父亲关系非常不好。我母亲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抑郁症去世,去世之前,一直带着我住在香溪山庄的别墅里,而我父亲跟我姐住在另一处。母亲去世之后我就被扔到美国,差不多三年前回来。我父亲在我母亲去世没多久就娶了他的助理,然后生了我弟弟。”他的口吻平淡无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谈论复杂的家事就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一样,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
她微愕地凝视他,很意外他忽然间说起他的事,之前怎么问他都不肯讲,只说了一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说’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除了他母亲去世,他的经历几乎跟她差不多,她也是髙三毕业那年被扔出国,念完大学又待了一两年才被召回来。
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惊诧、怜悯和猜测,他笑了笑补充说:“没有什么狗血戏码,这种事情在我们家不太可能发生。我继母,跟我母亲一样,是个温柔善良、拥有传统美德、一心爱着自己丈夫的好女人,但是我为她感到惋惜,她不该选择我父亲。”
她眉毛微微跳动,嘴角微微抽搐。实在难以置信,这究竟是与父亲有多大的怨恨,才会这样形容自己的亲生父亲,称赞自己的后妈。
“我之所以跟我父亲不和,是因为我不能苟同他那种守旧的观念,在他的眼里女人就该是伺候男人一辈子的好仆人。女人依附男人的一切,在家中只需要把饭烧好,孩子带好,男人伺候好,所有一切弄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一律不需要多嘴过问,女人必须要让男人无后顾之忧。”
“你们男人不都这么想的吗?希望女人能当他的终身菲佣,无怨无悔一辈子。”否则她也不会相亲遇到那极品的一家。
“是,没错。但是你们女人愿意吗?什么情什么爱都是浮云,你们真的愿意?”
“除非爱那个男人爱到骨髓里,病入膏肓没他活不下去。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爱,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保姆,而不是一个妻子。”
他垂下眼眸,黑而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覆下来,投在眼底形成一片极淡的阴影,嘴角边浮现出一抹晦涩的笑容。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笑容很快又敛去:“所以,没有爱的生活中,处处感受到压抑,母亲慢慢得了抑郁症,最后因为服药过量致死。人都是感情动物,不论是谁,一旦失去了感情这样的精神支柱,哪怕就是朵再娇艳的花也会枯死得很快。”
虽然他的神情表露得那么平淡,可是晚餐前见到他与父亲对峙的局面,她能想象出他其实并不快乐。她初遇他的时候,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冷漠与孤寂。她的目光带着怜悯,忍不住伸出手按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他抬眼,眸光含笑,轻道:“女人果然喜欢听八卦,一听到八卦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忘了。”
真讨厌,每次都这样,本来她还想安慰他,下一秒钟就变得牙尖嘴利,他根本就不需要人安慰。
“我又没有要听,是你自己非要说的。”她想抽回手,却被他反手紧紧握住。
“我是知道我父亲今天下午约了又聪谈实施方案,我没有刻意回避他,更不会想到利用你去回避他。”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而慎重,“三年前我从美国回来, 他让我进公司工作,我拒绝,他很生气。刚好当时张又聪和马俊辉想搞现代化农业种植,缺乏资金,我带着我在美国赚的钱加入他们,务农这个职业是我正确的选择,不仅把在美国学的东西能学以致用,关键是比起经营中的尔虞我诈,我更喜欢与不会说话却有生命力的农作物打交道。他暴跳如雷,把我从家里赶出来。所以,我回避他从来不需要刻意,因为他都是直接将我扫地出门。”
所有思绪被看穿,她脸蓦地一热,嘴里死硬地说:“你活该被你爸赶出家门,”
“是。所以,现在全家人都跟父亲住在另一处,他们是快乐的一家,而我,就如你第一次所见,一个人寂寞无助凄凉地住在那幢别墅里,就算是病死了估计要等到第二天打扫房屋的阿姨出现才能发现我僵硬的尸体。”
她嘴角微抽,忆起第一次在他家见到他的时候,真的是一副快要病死的模样:“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怜好吗……”
“没同情心。”
“同情心又不能让你有温饱的感觉。”
“温饱是件很幸福的事。”
她被他无赖的表情逗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的不偷快终于烟消云散。他每次这种不着边际的安慰与解释总是让人一脚上天一脚下地,但是她接受,更喜欢这种与他争论哲理又似在聊天的感觉。
他忽然伸手抓过她,毫无预兆地用力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挣扎了一下,在他的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拒绝他的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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