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胡尘不但将自己藏在这样的黑暗,并且还警告她,如果没有这样的活棺材,他不可能还要活下去。
可现在,这活棺材没有了。甚至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还是这胡尘,居然破天荒在这房间里翻箱倒柜了起来。
这妇人吓坏了,也看呆了,因为胡尘像疯了一般,在拉开柜子,接着又是让箱子来了个底朝天。
他在衣服里翻动,还将早就不穿的衣服拿在手里,一件件认真注意在看。
而少妇也在看他,观察他。可是一矣丈夫那很少表情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微笑时,她吓得不但低头,甚至还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丈夫的这种笑,远比世界上传说的灵异还要骇人听闻了。
“他妈得赶快,要不就晚了,一切都将会来不及!”
换好衣服,眼看要出门的丈夫嘴里这种嘟噜,将女人唤醒了。
“太阳还头顶呀,胡大哥?”
这胡大哥不是回答,而是很温柔地拉了衣服遮住她胸口,同时还又是替她扣上了纽扣。
“没有时间了,是真的。要晚了,没得救了的话,也许我和你们,大家也可能都没得救了!”
一反常态的温存,嘴里又是没救’,那妻子禁不住就浑身哆嗦了。
“天啦,可不是吓我们母子的吧,大哥啊?”
“但愿来得及,真的。这样的话,大家也才能相安无事!”
没头没脑的说话,虽然也焦虑,但那眼神看人,却又是从来没有过的诚恳。而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情况,更是让习惯了粗暴对待的女人,近似于魂不守舍的惊吓了。
丈夫走了,是出门,虽然习惯了没有任何交代的话,但这妻子还是焦急地追了出去。
不过,由于没有丈夫明确的表态,像以往那样,追他到门口,女人又是站住,只是那嘴里在发出近似于抱怨的念叨。
“胡大哥呀,这身体不好,买的这鸡熬汤,也该是补一下身子再出门的呀。”
胡尘也许是听到,也许是没有,但走到院坝那面,他的确又是站住的回头。而且,还是非常稀罕的看着她在向她说话。
“就呆在家里吧,把我们的毛儿看好。”
丈夫的话向来就是命令,早就习以为常绝对服从的她,在点头之后,也是原地站着地注视着胡尘离开。
胡尘走了,明显步履不稳,却并不犹豫。
也只有这小路不见了胡尘身影,王立清这才出门地追赶。但在向着丈夫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跑一阵之后,明白自己只是徒劳,所以她很快又是站住。
也只是回想丈夫刚刚的那些匪夷所思,王立清就相信丈夫完了,自己也完了。说不定他这一走,就像自己一直担心的那样,可能永远也不再回来。
因为要不是他脑子坏了,一直冷冰冰说话,从来不管自己和孩子的胡尘,就不会说;“把我们的毛儿看好!”
女人就这样站着,也不怕人笑话的在泪如雨下。但很快,就好像不堪承受一般,她双腿一软,人就哆嗦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在抬头,在无奈而又无助地仰脸于天空。接着,这泪流满面的女子,在身体摇晃倒地一刻,那体腔里还发出了绝望至极,也伤心至极的痛苦和悲愤。
“也不吼我了,也他妈妈那样,他疯了!胡大哥他疯了啊——”
第七十七章拯救自己
由于紧张妹妹胡苹的安危,胡尘脑子里不可能还想到更多,所以老婆王立清的害怕,他本人行为上的一反常态,自然也是全然不觉。
就因为胡尘不是疯而是觉醒,才又是担心已经接到三个感叹号的妹妹,是否像那姐姐方利秀所言,和方利民这青年再有见面。由于担心自己做傻事,妹妹要出什么意外的话,真的就是方利秀谴责的那样,他胡尘将万劫不复。
所以就是赶紧出门,尽管身体发软这脚下无力,但他还是努力坚持着赶路。因为这不但是要救妹妹,而且也是在拯救自己,其中也包括了他负有责任的那些人。
一路上,胡尘不是痛恨,就是谴责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以前的胡尘,会是那教师谴责的愚蠢,以及自以为是的狭隘。
居然自认为胡尘只是一个该死,而至今还仍然存在的行尸走肉。在本不属于他应该活着的世界里,甚至这死期也不是由他自己,而是掌握在了妹妹胡苹的手中。
因为糊涂的自己相信,假如方利民也是胡苹一类人,自己绝不会当作一回事。但不是,无论青年的家庭背景,或者本人的情况,都是清清白白良家子弟。
胡尘震怒了,害人害己,果然劣性难改。所以除了跟踪,还发给胡苹感叹号来警示她,如果继续这种勾引良善作恶多端的害人,自己就将代替她结束生命,以此来为她向世人谢罪。
多可怜的人啊,要不是那教师方利秀的唤醒,妹妹那些经历磨难,以及她和方利民是爱。是单纯感情的情况他仍然会一无所知。到现在,这颗麻木的心,也只可能是报复的欲念。
那时候在水库,痛不欲生的他只想一死了之,但终于没有死。是因为内心里到底还有的一缕清醒。幸好妹妹的安危。兰芬的境况,包括老婆和孩子,让他暂时还难以丢下的牵挂。
其实过去那昏昏浩浩麻木不仁的胡尘。就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并且还有了孩子,他居然也是不清不楚。
记得那时候,除了上班,然后就是酒精来麻痹神经。在半醉半醒中。他出于本能也帮助过一无助的女人。
然而也就是这种半醉半醒中醒来,他发现自己不但是在别人的家,而且身边还睡着一个女人。女人光着身体,他也是,所以就算女人不是伍兰芬,他胡尘还可能就一走了之吗。
于是从此住进那个家,而他也干脆就将那里当成了自己的活棺材。他的逻辑是。既然心死了,早该死的自己就是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
唉,这就是以前的胡尘,真的就像那位老师所说。一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可怜的家伙。他的确从来也没有想,根本不打算试着去了解别人,只知道沉湎于旧日的痛苦,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报复的欲望。
幸好现在还不晚,在足以铸成大错以前,命运毕竟还给了机会。至于再见到的妹妹,她是否真的就原谅糊涂的自己,胡尘并不敢更多的奢望。
又是回家了,和以前回到这破败不堪院子里的家不同,似乎这些年以来,只有今天才是真正回家的感觉。就像漂泊在外闯荡多年的游子,辗转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般,感动中,对于往昔的眷恋和温情也油然而生。
恍惚中,儿时的情形,一家人那种温馨似乎又跃然于眼前。
和妹妹在小院里发生争执,其实那也是逗着妹妹玩儿,可这小不点妹妹不干了。由于不能靠近大黑,不让狗理她,妹妹还委屈得大哭了起来。
妈妈急忙从里屋出来,心疼的将妹妹揽在了怀里,还亲着她小脸的安抚。爸爸也出来了,虽然只是很不高兴的眼睛瞪他,也足以让他感觉没趣,丢下狗委屈的逃了。
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将跟上来的大黑带走,而是赶了它回去。
时间把一切都改变了,曾经的家的温馨一去不复返,童年的他们也长大成年。父亲没有了,而家庭里活着的每一个人,却又因为生活的磨难,内心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但值得庆幸的是,历经悲欢的兄妹俩,终于就要摒弃过去,抛弃前嫌,重新走上正常的生活。他们也将努力,用辛勤劳动和诚心诚意的付出,建设伟大国家,成为财富的创造者。
也只有现在他才注意到,这样的家的确也太不像家了,除了徒有四壁的简陋,这千疮百孔的墙壁,也足以证明他该是如何的愧为人子。
唉,真的就是方利秀所谴责,自己果然既没用又可恨的家伙。这之前,除了内心的怨恨以及冷漠,甚至对疯妈妈的责任和义务,他也全部压在了妹妹的身上。
悔恨交加的胡尘又一次流泪了,在床前,他面对早已经精神错乱的母亲,在发着自己的誓言。
“过去了,妈妈,你这个没用的儿子他会改!一定会用行动来证明,他能够像你希望中的儿子那样,作为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来尽到责任!”
母亲不可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因为那嘴里念叨的只是另外的年代。骨瘦如柴的脸上,那睁大的眼睛瞪着的,也是为她早已经不认识了的世界。
想到妹妹,意识到她的安危,他又是恍然地惊醒。于是慌忙替母亲掖好被子,匆匆地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由于内心的焦虑,还是因为从内室昏暗的光线中出来,晃眼间,就看见了一道白绫在从房樑上垂下来。仿佛就听到了妹妹胡苹说话,伤心而又幽怨的声音。
“哥,我走了啊。从此以后,你不用了,再也不用担心害人——”
“不,不要啊!”他惊恐得喊出了声音。
幻像没有了,揉了揉眼睛。原来不是白绫,而是从墙壁那些破烂洞口,斜射着落在地面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