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一分钱不给我?”邢德全惊讶的看着邢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是她的亲弟弟!
“看来你也不笨。”邢氏嗤笑一声。
邢德全要哭了,摆出哭丧梁继续恳求邢氏:“好姐姐,多少舍给我点吧,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你总不能看你内侄子、侄女饿死吧?”
“她们要是饿着了,送过来,我养着,你放心。”邢氏直接扯断了邢德全的最后的借口。
邢德全见真没指望了,脸色立马变了,愤恨的等着邢氏:“你别以为你嫁进了荣府,就不姓邢了。人活得再富贵也不能忘本!你就不怕我去外边说你去,到时候咱们谁都不好看。你为难,我日子也难过。”
“笑话,你没能耐养家,还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填补你一辈子不成?你若是肯学好,要点钱或是买地或是做点小生意,我都能支援你。随便舍钱给你花?我做不到,我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当年家里头才给我多少嫁妆,荣府里的钱都是要记账的,哪房什么人花钱都是有数的。”邢氏顿了顿,继续道,“你也别威胁我,我还真不怕。也不想想你自己个儿在外头是什么样,谁信你那话?口上抹黑你亲姐,实际上你抹黑的是自己。你出丑,我怕什么,随便!”
邢德全讶异的看着他伶牙俐齿的姐姐,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邢德全气得脸通红,抖着手指着邢氏半天,嘴里支支吾半天,竟找不出半句反驳她的。最后憋了半天,邢德全跺脚骂道:“既这样,我还认你这个姐姐作甚!”
“那也好,你这么想跟我断关系,那就断了吧。”邢氏口气悠悠道。
邢德全听这话,露出一脸后悔的表情,却不敢再掉份儿的回去跟邢氏赔错。他气得干跺脚,转身走了。
邢德全一走,贾赦就回来了,满脸笑意。
邢氏疲惫的托着下巴看他:“你这会子笑,不会是笑话我吧?”
贾赦连忙坐到媳妇身边,亲手为其斟茶,笑道:“哪能呢,你娘家人不怎么样,其实我家里人也不怎么样。咱俩凑一起,还真是一对儿,你说是不是?”
邢氏喝口茶,听贾赦如此说,差点一口喷出来,嗔怪他一眼,心里却暖暖的。至少这个男人晓得在她做需要的时候安慰她。而这种被人关怀温暖的感觉,从她前世出嫁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活了一辈子,她除了治家,也唯有治家了。
“这些日子谢谢你。”
邢氏突然冒出一句感谢贾赦的话,贾赦反而有些不适应。他缓了会儿,才回了神儿,俩眼冒出夺彩的光芒来。贾赦试着拉住邢氏的手,见邢氏没有反抗,笑得更开心了。“我看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再等两日,我带你出去散心。”
“出去?去哪儿?”邢氏当即想到贾赦曾提过要去扬州,惊讶的问他:“难道你要带我去扬州?”
贾赦笑着点点。“此去扬州查案,是圣上特许的。但因牵连官员甚多,我觉得微服去比较合适。正好带上你,咱们一家子以探亲游玩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了。”
邢氏笑着点头,她在深宅大院里住惯了,还真想瞧瞧外头的世界。又比如这里的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可见这扬州的美景必然是美不胜收的。能走一走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
☆、岫烟进府
次日,林之孝家的放了月钱,过来回话。邢氏才打发走她,又见个嬷嬷进来扰她。
邢氏揉揉脑袋,她管家从不会像凤姐那样事无巨细。什么事儿都是分散开了,一个管事婆子负责几个人,管三两件事儿,责任到人。小管事们回头再统共汇总到林之孝家的那里,一旦有什么问题出什么事儿,就去找负责的算账。这样下来,邢氏每日少了许多活计,也不必像王熙凤之前那样,为了管家,午饭都耽误的不能多吃一口。
那嬷嬷似乎看出邢氏的不悦,忙道:“老奴是有个事儿麻烦太太,也有个喜事儿跟您说呢。”嬷嬷立马递上林家回的信。
邢氏略微惊讶地看着林如海的回信,连忙叫人去找黛玉来。她稀奇的打量这婆子,笑问:“你有什么事儿,说罢。”
“老奴有个不孝女,如今刚好十四岁,手巧,机灵。老奴想求太太收了她,也好叫她在太太房里学学本事。”
“这事儿去和林之孝家的说。”邢氏冷眼看她,语气平淡道。
那嬷嬷立马识趣儿的闭嘴,她本以为趁着太太高兴,她能给自己女儿求个轻快的活计。自家丫鬟就可以不用从三等丫鬟做起。今瞧太太的态度,还真应了她们那话,大太太是个铁石心肠,对谁都不开恩。
……
小红听母亲林之孝的学那婆子的话,笑道:“我看太太这样处置更好,以后存小心思的人都不干走歪门邪道,这样更公平了。大家各干各的,只要一心一意效忠主子,勤劳有本事的,早晚会提上去。”
林之孝家的点头:“是这个理儿,你别看这些婆子背地里总暗暗抱怨大太太苛责严厉,也因太太如今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心里头真正有怨言的人比以前不知少了多少呢。大家各自凭本事吃完,你没本事的怨得了谁?”
再说黛玉读了父亲的亲笔信,喜极而泣,抱着邢氏感激好一阵。如今又听说邢氏下月会同贾赦一遭儿送她回扬州,心中更是欢天喜地,这几日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
一家子正高兴呢,忽见林之孝家的笑着进门,她身后跟着一位穿着鹅黄半旧锦缎衣裳的姑娘,端雅稳重,知书达礼。此人正是邢夫人之兄邢忠的女儿邢岫烟。
林之孝家的笑着传达邢忠的请求,麻烦邢氏照顾她女儿邢岫烟几日。
邢氏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所谓“照顾几日”,估计是想让她养到邢岫烟嫁人,甚至可能连邢岫烟出嫁的事儿都一遭儿交给她包办了。邢忠而今日子困苦,家中不爱多养人,又重男轻女,自不会舍得儿子,便把女儿随意打发过来了。有难处送女儿也就罢了,邢忠甚至都没在邢夫人跟前露个脸。
“他人呢?”邢氏问。
林之孝家的尴尬道:“邢大老爷说他没脸见太太,就先走了。”
“再没脸,为了他女儿也该见一见我!”邢氏拍桌气道,她最看不管做父母的这般对子女不负责的。当年她费劲心力教诲五位庶子,跟她没半点血缘关系,她还不是担着嫡母的责任,耗了大半生的心血去培养他们!而这个邢忠,不养女儿也罢了,竟连送自己嫡亲女儿送到妹妹跟前的勇气都没有。他这样冷漠无情,可叫岫烟这孩子多心寒。
邢氏不禁感慨本尊这两个“有出息”的兄弟。一个胆小如鼠,没出息;一个酒色之徒,好赌成性。真真是没一个好货!
邢岫烟见姑母发脾气,心里也委屈,却生惹了邢氏的厌烦,不敢表现出来。她安安分分的给邢氏请礼,就老实的在一边低头站着候命。
邢氏暗观这个邢岫烟是个脾性不错的孩子,倒心疼。笑着招呼她到跟前来,拉住她的手,打量一番。
“以后你就在我这住下,三间抱厦,可巧空了一间,你就来了,像是为你特意准备好的似得。这是天意!你也别外道,以后在家怎么样在这就怎么样。倒还有两个姊妹同你一起,一位有才气,机灵过人;一位行事稳重,性子憨厚。都是好相处的主儿,你就放心的好生跟她们处着吧。”
邢氏拍拍邢岫烟的手,随即向她引荐了黛玉和迎春。
邢岫烟感激的看邢氏一眼,惶恐的同姊妹们见礼。
黛玉读了父亲的信,心情甭提多好了。信中林如海也很思念她,盼着她回去。
黛玉想那邢岫烟既是邢夫人的亲侄女,她怎么能薄待人家,自是热情的嘘寒问。迎春也不甘落后。邢岫烟本就是个知书达理,好相处的人。没一会儿子,三人就熟成了好姐妹了。
事后,小红带人收拾邢岫烟的行李,见她没几件得穿的衣裳。小红回头报了邢夫人,改日领了裁缝来,为邢岫烟裁了几件像样的衣裳,邢氏还送了她两套首饰。邢岫烟自是感激不尽,心里头把邢氏当自己的亲母看待,甚至更胜于亲母。
周瑞家的听说邢岫烟来荣府的事儿,还特意过来打听裁衣服的钱是从哪儿出的。若是邢夫人从公家出的,她也好赶紧告知王夫人,好叫她家太太有了告发邢氏的借口,夺去管家权的事儿也便指日可待了。
林之孝家的得知周瑞家的鬼心思,忙来知会大太太。小红和娇红俩丫鬟听得面红耳赤,愤慨地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来个亲戚罢了,谁家没个亲戚,何至于此。
“谁家没几门子亲戚,住在梨香院的那是谁?”可巧黛玉也在,听这话,禁不住讥讽。
以前黛玉从没觉得王夫人怎么样,自从跟大舅母走进了之后,黛玉才一日又一日的渐渐发现王夫人的可恨。什么“憨厚”,什么“慈善”,原都是她做出来唬人的。黛玉在心里头也不叫她“二舅母”了,只讽刺的称呼一声“王夫人”。
“人家不是花自个儿的么,全府的人谁不知道?既这样,咱们也不好破了例,用我的私房就是。”邢夫人正好还剩点钱,花几个钱做衣裳罢了,怎么也足够坚持到夏末了。等那时,她托人置办的那些西域珍贵毛皮一到货,就正好赶上各世家做冬装的时候,大赚不保证,小赚一笔是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