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正纳闷,垂下眼帘,看见了迎春的左手不对头。
王夫人上前拉起她的手,看见她手上隐约有似长方形的青紫。问迎春怎么弄的,迎春被王夫人吓着了,缩回手,忙摇头。
次日,王夫人再看迎春的手,幸好淡淡的颜色还在。当即拉着她去找贾母,硬将她的手晾给贾母看。“老祖宗,您瞧大嫂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多情宝玉
贾母赶紧捧住迎春的手,边心疼边骂道:“女孩子家最重视皮肉的,啧啧,瞧这打的,真当不是她亲生的了!”
“可不是,水灵灵的丫头被她养成什么样子。”王夫人附和道。
迎春本来要解释,听王夫人此话,诧异的看着她。难道就因为邢夫人拍了她一个手板,她现在就长得不水灵?丑了?
这算什么逻辑关系!
迎春厌恶的皱眉,心里对王夫人的印象坏到了几点。她忙和贾母解释道:“老祖宗千万别误会,是母亲她教我管家,我贪玩不用心,活该她教训我一下,如今长了记性,什么都学会了呢。”
“瞧瞧这丫头,真是贴心啊。”王夫人笑着拍拍迎春的手背,招呼她去找黛玉她们玩去。迎春以为事情顺利解决了,点点头的,乖乖的告辞。怎料她抬脚走,就听见王夫人在后头跟贾母说什么她胆子小,不敢说真话之类的言语。
迎春听着憋屈,放慢出门的了脚步。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迎春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深呼吸。她顿然停下脚步,大方的转身走到贾母和王夫人跟前。
“才刚偶然听婶子说我胆小,我想来说明一下,我以前是胆小自小,怕事儿,由着屋里的婆子偷我的东西去赌钱。是,大家也都背地里叫过我二木头。可现在经过母亲的教诲,我自己的反省,我已经不这样了。我怎么说也是荣府正经出身的小姐,断不能在下人跟前给家里头丢脸!不信老祖宗和婶子可以问问我房里人,我是不是变了。”迎春说罢,转头招呼司棋进来。当场让司棋证实了她的言论。
王夫人狐疑的看着迎春,眼里皆是意外。其实证不证实已经不重要了,迎春这番有胆量的话说下来,谁还不信她转性?
贾母眯着眼,默了半晌,终于笑起来。
“好好好,二丫头如今也是个厉害的,咱这家里可不瞅没人能拿住事儿了!”贾母笑道。
迎春谦虚的点点头,见事情满意的解决,方走。
王夫人默默地盯着迎春离开,才出声:“母亲,这孩子怎么突然变性情了呢。”
“你嫂子是个厉害的,以后少惹她。”贾母闭上眼,叹了句,问了问王熙凤的去向。得知她已被娘家草草安排改嫁到蒙古,叹口气,挥挥手,示意王夫人可以走了。
王夫人有些不甘心,叫了一声“母亲”。
“我老了,管不得太多。再说迎春不过是大房一个庶出的丫头,挨一下子手板算什么,我的宝贝疙瘩以前也没少挨你的教训呢。”贾母如今顾忌大儿子的地位,瞧得出来,他护着邢氏。现在找事儿,无异于给二儿子的官路添堵。
提起养在贾母身边的宝玉,王夫人偷偷咬了咬唇,低头默默告辞。
这功夫迎春早回到了大房,把刚才发生的事儿悉数告知了邢氏。
“没什么大事儿!”邢氏拉起迎春的手瞧了瞧,笑道,“好孩子,这还真是我疏忽,记打不记治。回头我叫娇红弄瓶化瘀膏给你。”
“母亲教训我是应该的,我欠打呢,谁知我皮子嫩,一碰就青紫了。本没大事儿的,过两天印迹就消了。”迎春笑道。
邢氏点点头,叫小红端来一红木的小匣子,十分精致。迎春接过来,打开瞧,竟是一套金银首饰,嵌着珊瑚珍珠和宝石,花样精巧繁复,漂亮极了。
“给你的,回头还有给你另做了几件衣裳,这两日就送来,叫你房里的丫鬟上点心。”邢氏笑道。
迎春惶恐,不解的看着邢氏:“母亲,我也有首饰的,这首饰太贵重了,连林、薛两位姑娘都没有呢,我哪能……”
迎春的言外之意:她是个庶女,配不得贵重东西。
“傻孩子!你跟她们不一样。”邢氏又笑,拉着迎春说了句悄悄话。迎春听得从脸蛋子到耳根子全红了,羞答答的低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林姑娘来了!”
俩人抬头,就看见纤瘦的黛玉迈进门,红着眼可怜兮兮的走过来了。
迎春因近日听了邢氏的点播,时常找黛玉玩闹谈心,俩人的关系比往日亲上十倍。连黛玉都说,迎春是她在荣府里“第一好姐姐”。
迎春忙拉着受委屈的黛玉坐下,问她怎么了。
黛玉强打着笑摇摇头:“没什么?”
“你看,跟我们娘俩你还客气?”邢氏玩笑道。
黛玉听这话觉得亲切,眼泪瞬间就憋不住了,诉委屈道:“他性子顽劣,喜怒无常的。我听了大舅母您的话,平日不怎么爱搭理他。偏这厮几次三番来找我,见我不理他,他就闹。起先我心软,劝他几句,越发的上脸了,日日来。前儿个我骂他一顿,昨儿个就没来,我以为耳根子就此清净了。谁知今儿个他一早就等在门外,说我不见他,他就不走。我懒得搭理他,叫紫鹃去撵他,却半晌不见人回来。我就去瞧,谁知他硬拉着紫鹃说笑,说的还是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黛玉说完,哭得更厉害了。迎春忙劝慰,拿着帕子轻轻地为其拭泪。
邢氏忙搂黛玉入怀,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好孩子,我跟你说过什么,为那些不在乎你,随意想伤你的人,根本不值得伤心!”
黛玉点点头,强忍着泪。缓了会儿,果然再不流泪了,破涕为笑。
黛玉对迎春道:“我真羡慕姐姐,可以住在大舅母的身边,时刻受着疼爱、教诲。”
“要不你也来跟我作伴?”迎春拉住黛玉的手,笑道,“正好我一个人孤单,抱厦还有两间呢,你喜欢哪间随意选!”
黛玉真动了心思,但想到贾母那边未必肯答应,犹疑了。
邢氏笑道:“你迎春姐姐说的对,就在这住下。也不用你天天住,你外祖母那边也没发交代。屋子左右也空着,收拾出来,你想住的时候就来住。每月,你跟大舅母亲近两日,你外祖母还能拦着你不成?”
黛玉觉得邢氏说的有理,心里也真想继续跟她们娘俩亲近,就不客气的点头应下了。随即,她觉得心情也莫名的好起来,笑得比以前轻松多了。
邢氏笑眯眯的拉着黛玉参观了她的屋子,顺嘴问:“你说宝玉跟你的丫鬟紫鹃说了混账话,什么话?”
黛玉也不把邢氏当外人,红着脸气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宝玉黛玉
邢氏大惊,拍桌道:“小小年纪,这话他也说得出?”
“可气坏了紫鹃,紫鹃不理他,他竟不知好歹,反倒与她撕扯上,要与她讲什么友爱道理。幸亏紫鹃厉害,狠骂他了,又见我气呼呼的来了,吓跑了去。”黛玉气道。
“你这丫鬟性子倒是个刚烈的。”邢氏抬眼瞅了瞅紫鹃,赞许的点点头。紫鹃提起这事儿,仍旧是气愤难平。
“我身边得亏有她了,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黛玉说着就要垂泪,因想起大舅母先前的教诲,忍了回去。
“不说还好,听你此话,今儿个必要住在我这里了。你就在我这连着住几天,我倒看看他敢不敢来我这扰你。”邢氏留下了黛玉,转头吩咐人去回贾母。
老半天了,传话的人才回来,告知邢氏贾母同意了。
“怎么这半天?”
传话的丫鬟支吾半晌,回道:“老太太仔细问了情况,住什么吃什么,什么时候回去。宝二爷也在那儿,似乎说了什么,老太太不大开心。”
邢氏轻笑,料知贾母这是担心她苛责黛玉。先前迎春挨了手板子,她懒得管。可事情若到黛玉身上,可就不一样了。
贾母也不动动脑子去想,她教育迎春是本分,她是迎春的嫡母。而黛玉这里算是亲戚,孩子就算再怎么不听话,都要留情面的。再说黛玉本就长着七巧玲珑心,不像迎春死板不开窍,什么事儿一点就透,哪用得着她厉害?
夜晚,贾赦还未归,邢氏就倚在床头瞧书。迎春早睡了,黛玉却睡不着,见正房屋子里亮着,就带着紫鹃过来瞧瞧舅母。
黛玉进门就笑,见着邢氏看的是史书,笑的更厉害了。“舅母怎爱看这个,不觉得枯燥无味?”
“好书,网罗了前朝史实,生动形象,教育人。”邢氏笑着回道。
黛玉微微惊讶的扬眉,拿起史书翻了翻:“教育人?哪有教育人的话?”
“教育人的不是话,是这里的故事。”邢氏随便翻开一页,讲的某朝代的皇帝,她指了指上面的内容道,“就说这皇后,是个宫女出身的,一步步等上妃嫔、贵妃、皇后和太后之位,哪是那么容易的?你在往前看,她册封皇后之前的事儿。哪个皇子死了,哪个得宠的妃子突然被打入冷宫。这里头的故事才耐人琢磨,叫人受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