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年 (小砂砾儿)

老太太看我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吓个够呛。

“来来，小怡然，有事和我说，先别哭。”

“老太太，我爹病了，没钱请好大夫，我能不能预支我三年的工钱？”

“什么病啊？先别说工钱的事。”

“不知道，就是咳嗽的厉害。”

“张妈，你带怡然去柜上找赵大夫，让大夫跟怡然走一趟，给她爹先看看。”

告谢了老太太我就和张嬷嬷一起离开了，赵大夫到家里给我爹看了病，出了房门：“怡然她娘，你要有心理准备，孩子她爹得的是痨病，不过还不算太重。待会我写了方子，按方吃药，半个月后我再来。”

送走大夫，“娘，家里还有多少钱？”

“这几年你在李家的工钱都在，娘本来打算给你攒着出嫁用，一共也就5两吧。”

“娘你先给我爹抓药吧。”

当我知道爹生病的那一刻，我知道家里的顶梁柱被虫蛀了，而我要为我娘撑起来，那时候我只有14岁而已。那个春节我没有在家过，因为回家家里又多一张嘴，这时候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用来给爹看病。

每隔三五天我就回次家，期望着春天来了爹爹的病能有所好转。看着爹爹喝了赵大夫的新方有所好转，我的心也就放下了。那天我问我娘“娘家里还有多少钱？”

“怡然，你还小别为这些事情操心。娘想办法。”

眼看着娘一天天消瘦，那天我突然发现家里的一个柜子不见了。我偷偷哭了，我知道家里没钱给爹看病了，我没做声就回了李家。

那天吃过晚饭，我跪在老太太床前，“老太太，求你预支我三年的工资吧。”

“怡然你先起来，慢慢说。”

“我爹的病情刚稳定，可是家里没钱抓药了，我娘照顾我爹也没时间做工。”

“怡然，我一直把你当家里人，你和别的下人也不同，你没有卖身契的。3年的工钱可以给你预支。”

“谢谢老太太，谢谢老太太。”我连连磕头。

那晚我给青木哥写了信：“青木哥，新年已过，你还好吗？最近家里发生变故，我心里难过只有和你说说。我爹病了，我一下子觉得没有了依靠。我知道你能体会我的心情。最近都没有心思读书，口琴也没练，你要怪我了吧。”

第二天我拿着老太太给的银子一共十两银子回了家，

“娘，我预支的工钱，老太太还多给了一些。给爹抓药看病。”

“怡然长大了。”娘哭了，我也哭了。那时我们娘俩第一次抱在一起哭，为了同一个男人。那时候我们只有一个目的，给爹治病。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青木哥的来信，

“怡然，听说你爹病了我很难过，可是我更担心你，你别着急，急了会生病的。我和我祖母说了，一定要帮你把你爹病治好。过些日子我爹来看我，我会给你带本书回去，书里有我攒的钱，给你爹看病用。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青木哥给我的书，里面有一张5两的银票。看着那五两银票，我在破庙坐了好久，不知道青木哥要怎么节约才省下了这么多钱。

在老太太的关照下，赵大夫悉心给我爹看病开方，两个月后爹的病已然好了大半，可以出门溜达了。那天我回家，正赶上娘和爹在院子里坐着。娘说“咱家三口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去做饭。”院子里剩下了我和爹。

“怡然，爹的病是去不了根的，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犯。”

“爹，你别瞎说，不是都要好了。”

“怡然，你也大了，有些话爹没和你娘说，如果有一天爹不在了，你要照顾好你娘。”

“爹，你别说了。”爹看到我要哭了。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那顿饭我们一家三口吃的非常开心，自从爹生病，笼罩在我家上空的阴霾在那一天总算散去了一些，曾经童年的幸福时光又回来了。吃过晚饭我蹦蹦跳跳的回了李家。

农忙的时候我回了几次家帮忙照顾爹，现在只有娘一个人下地了，如今爹再也干不动活了，可是我和娘想着只要有爹在，就行了。

看着爹一天天好起来，我给青木哥写了封短信“青木哥，爹爹病已大好，勿念。”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转眼一年时间就过去了，本以为属于我家的坏运气已经飘走了，谁知那天娘突然来到李家找我，

“怡然，怡然，你爹吐血了，大夫说不行了。”娘边哭边说，

“怎么可能，之前不是好好的。”

“痨病就是这样，治不好的。”我和娘急匆匆的赶回了了家。

“爹，你怎么了？”此时爹已经奄奄一息，我不敢相信。

“娘怎么这样啊？”控制不住情绪的我，已经开始大哭。

“怡然，别哭。”爹吃力的说着，“记得我告诉你的话。”

“老婆子，我们来世还做夫妻。给怡然找个好人家嫁了。”说完这句话爹就咽了气。

爹熬过了上一个冬天，却终没有熬过这个冬天，苦苦挣扎了一年，还是离开了我和娘，他突然就走了，我们都接受不了，抱在一起哭了几次。用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料理了爹的后事。可是人走就是走了，我还要回到李家去完成欠下的三年的债。

“青木哥，我爹走了，难过。”

“怡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要坚强，过年的时候我争取回去一次，想你。”爹走后我和青木哥通了几次剪短的信。

那年爹走了，只留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而青木哥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可是这个依靠那么远，15岁起我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爹曾说过让我照顾好娘，而我答应了。

第三十七章 母女相依

在我即将15岁的时候，在用掉家里所有钱的情况下依然没有留住爹。而爹的突然离世，让我这个原本幸福三口之家变成了我和娘相依为命。

我还要给李家做工两年，没有爹的日子异常难过，这么多年家里都是爹主外，娘主内，如今爹不在了，娘也要出去做事来维持生计了。

不忍心留下娘一人在家独自过活，求了老太太，让我娘在后厨帮忙，1936年的除夕那天我带我娘进了李家。这么多年娘没有在外面做过事，她面对厨房这个小天地她有些怕，我看出了她的心思。

走进厨房，看见红娘在里面带着一个人正为午饭忙碌。我笑嘻嘻的和红娘说到：“红娘，忙着呢？”

“嗯”，“怡然听说你爹去世了？”

“是呢，这不我这没爹的孩子来求你帮忙了。”在大户人家待久了，自然懂得人情世故，说话也会变得圆滑。

“你这小妮子，嘴上功夫了得。”红娘被我逗笑了。

“红娘你出来一下。”

“稍等哈。”片刻后红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是我娘，爹去世后家里没了收入，我求了老太太让我娘来李家做事，在李家只有你红娘最疼我，把我娘放你这里我安心。”

“怡然，你都这么说了，你娘就放心在后厨干吧，正好要准备年夜饭，缺人手。”

“红娘，我娘一直在家里没出来做过事，你多指点她，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你也多担待，行吗？”

“怡然，你放心吧。有我红娘在，你娘不会受气的。”

“嗯，谢谢红娘。”“娘，你和红娘进去吧。别担心，大家人都挺好。”

自此我娘也成了李家的仆人，那年她35岁，我和我娘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这个春节青木哥并没有回来，春节前他写信告诉我说，“怡然，对不起，学习实在太忙，春节不能如约回去了。明年夏天我就要中学毕业了，毕业后我一定回去看你。我让我爹又带了一本书给你，记得好好看。书里有一张我拍的照片。想你。”

“青木哥，以学业为重，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得是。可暑假一定要回来喔，这次说话要算数。想想我们都快两年没见了，时间过的真快。真是期待你的照片。”

虽说都在李家，可是娘说别总见面，让人看了说闲话。一直到了正月半我才和娘见了一次，我拿了老太太商我的小糕点给我娘，我发现娘瘦了，黑了。

“娘，你累吧？”

“还好。新来的，当然要多做点事情。”

“你看着点眼色，不该做的就别做。”

“知道了。你爹要烧三七了。别忘了请假。”

短短的一个时辰，我和娘聊了好多，商量着怎么给爹烧三七。告别娘以后我找到了红娘

“红娘，我娘这段时间咋样？”

“你娘挺好的，能吃苦，大家对她都没有意见。”

“那我怎么看她心不在焉呢。”

“你娘没和你说？”

“说什么？”

“李家有个看门的下人，那天看到你娘，就动了歪心思，打听到说你娘刚死了男人，他就缠着你娘。”

“还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