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慧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轻声问:“你真的完全记不起来了?”
傅岑川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他靠在椅背上,作洗耳恭听状。
从茹薏的位置,可以看到他整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很瘦。
“你不会想要跟我说,做这么多就为了他吧?”袁诗诗在她身后停下,顺着她目光望去,不屑地问,“你别忘了,导致我们家庭悲剧的是谁。”
“这件事情跟他无关。”
茹薏自己都觉得心虚,是不是跟他无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用最没有权威的直觉二字来敷衍自己。
当然,这敷衍不了全程参与庭审的袁诗诗。
“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他哥哥是这个样子,搅得天翻地覆的,动静这么大,你还真以为他不知情?”在整件事情中,袁诗诗是最愤恨的人。
茹薏躲避,小舅无心,袁诗诗除了应付云生集团,还要先收服茹薏那一双不安分的父母。
两年过去,尘埃落定,所有的财富成为灰烬,只有袁诗诗靠着聪明和心机攒下这份事业,就这样也惹来自家人的麻烦。
“你那个爸爸,真的是极品。”袁诗诗说起林修文,满满都是嘲讽,“偏偏你妈妈又被吃得死死的,竟然找到我的店里来,在我面前哭得这么凄惨,见我死活不肯让步,你爸才从别的地方跳出来,要不是我那天新招了几个年轻的男服务员,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亏得我的大厨师傅举了菜刀出来,要不看你爸那架势,是想要把我的店给砸了。”
茹薏知道,最后一定是不敢砸的,她爸要是真有这么强硬,也不会不知骨气为何物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个家的人就喜欢自己斗,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袁诗诗半开玩笑地说:“一出事,躲避的躲避,甩手的甩手,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懒得来寻亲了。”
茹薏倒是白了她一眼,“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店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给你的,你算是最大的赢家了。”
回应她的,是袁诗诗又一记白眼。
“他们在说什么?”袁诗诗撞了一下发呆的茹薏,下巴朝角落那个方向努了努。
茹薏没好气地回“我怎么知道。”
“诶!”袁诗诗恍然大悟:“你跟他是不是有问题啊?”
“你才有问题。”茹薏没功夫搭理她,眼珠子盯着那两人聊天的地方不放。
袁诗诗笑道:“要不要我假装过去上个茶水,帮你探听探听?”
说着人就要走出去,被茹薏给拉住了,还被瞪了一眼:“你别胡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唷——”袁诗诗赌起气来:“不让我去,我偏要过去!”
茹薏拦不住,怕动静太大,不敢用力,瞬间手已经被甩开,袁诗诗人已经迈开两步。她不敢跟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嚣张地回头朝着自己眨巴眼睛。
“你是说,我救了一个女人?”傅岑川身子随着听到的内容本能地向前倾,才开了个头,正要继续问下去,看到有人走近,立即停住。
“您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袁诗诗走过去,笑盈盈地问:“两位是我们开店以来第一千位客户,今天的费用全免,稍后还会送上水果和甜点。”
傅岑川被这突然地打断并不高兴,黑沉下脸没有理她,佳慧只好圆场地回了几句。
袁诗诗又开口请他们给餐厅提些建议:“菜色也好,布局也好,环境也好,二位是我们的幸运客人,对幸运客人的意见我们是很期待的。”
佳慧还要回话,被傅岑川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意见和建议我稍后会写下来给你,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谈事情,请问这里有没有包间?”
“包间啊——”袁诗诗不耐地拉成声音,回头忘了一眼在墙后面焦灼的茹薏,没打算伺候:“小店地方不大,规模也小,不好意思,包间没有。”
“那我们建议也不用提了。”傅岑川说着起身,朝佳慧示意:“我们到车上说。”
“诶你——”袁诗诗没辙,朝茹薏的方向望去,以为她会出来解围。
佳慧一开始没有动,但她大概意识到什么,也跟着袁诗诗的眼神望去,和茹薏眼神相碰。
当傅岑川发现两人的不对劲,也跟着望过去,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和被晃动过的绿色盆栽。
“走吧。”
这地方从进来就觉得怪怪的,傅岑川不想久留,而且他急于想知道佳慧开始要告诉他的过去,索性绕过自称是老板的人,拉着佳慧就出去了。
“诶——”等人已经走远了,袁诗诗才愤愤道:“什么人啊这是。”看到茹薏这会才从里面走出来,更是生气:“好歹也是大几百的钱,就这样白给免了,半句话都没听到。”
茹薏只是望着走远的两人,没听到袁诗诗的抱怨。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啊,这餐费你来付好了。”
“噢。”茹薏闷声回了一句,等人已经消失到看不见,才回过神来,“你们刚才到底在搞什么?”
袁诗诗只好招呼人收拾餐桌,看着一脸迷茫的茹薏,不耐烦地挥手道,“算了算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傅家的人,我才懒得搭理。茹薏我丑话说在前头啊,除非他们把我们该得的钱还回来,不然你要是跟傅家的人扯不清,我第一个要找你闹!”
茹薏这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她们该得的钱?
如果她那时候无意中听到的话是真的,她们该得的,就不仅仅是那笔遗产而已了。
天边是连片的晚霞,层层叠叠,像极了当时在海边的绚烂景色。
茹薏望着窗外出神,想起从前的事,又是一团乱麻。
傅岑川一路无话地把车开到江边,停车,下一秒便盯着佳慧,问:“所以,我后来喜欢上了那个女的?”
香椿酿豆腐(五)
他让你红了眼眶,你却还笑着原谅。
“那个人,她现在在哪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傅岑川原本早已是漆黑一片的心里却渐渐燃起一丝光亮,只是还不曾让他觉得温暖,不过是让他起了好奇心的一束微光。
“你想找她?你记起来了吗?”
傅岑川沉默,只是摇头:“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救了她,但是当时爷爷病危,没等她醒过来就离开,之后你一直在找她,找了两年。”
“她对我就这么重要?”
佳慧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摇头:“重不重要,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不过你们之间确实有缘分,你为了逃婚跑去度假,在海边跟她偶遇,听你当时说起来,你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她却不认识你。”
“有趣。”傅岑川笑,“等等,逃婚?”自嘲地继续道:“原来那时候我就对这份婚事这么抵触了。”
“这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佳慧耸肩一笑,“总之你们之间多得是别人觉得奢侈的缘分,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然后你在路上遇到她。”
“然后我们爱得死去活来?”傅岑川接过她的话。
“你这个人。”佳慧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爱不爱她我怎么会知道,所有你和她之间的事都是从你口中说出来,传到我耳朵里而已,我可从来没有听到你说过她很重要、你很爱她,谁叫你一点都记不起来。”
傅岑川却不睬,“你不是很会观察的么?我不说,你也能猜出个大概。”
“那只是我猜的而已,我猜的内容,怎么能算你的记忆,告诉你也只是无端搅乱思绪。”佳慧不让步,“再说,你觉得你会把闺房之乐告诉我吗?当然不会,你这个人,闷骚得很。”
“原来以前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傅岑川苦笑。
“错,不是从前,现在更甚。”佳慧再次挖苦起来,自从他车祸之后,自己忙于应对傅斯维的招数,无暇照顾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打趣地说话了,“我想如果你能记起来,那一段记忆应该是让你愉快的。”
“我发现你们现在总喜欢绕圈子,遮遮掩掩,话总说一半,忠叔也一样,这让我很头疼。”他叹一口气,喃喃道:“所以我们曾经很好,结局却不是那么美好。”
“噢?”佳慧眉毛一挑,“怎么说。”
“我都要和梅家的人订婚了,醒来一年多,她也不曾在我面前出现过。”
“也许她已经不在了呢?”
“她不在了吗?”傅岑川疑惑。
“你很关心她的生死?”
“为什么不关心?”他反问。
“如果她还在,你会去找她吗?”佳慧赶紧补充,“我是说,你会放弃订婚,回到她身边吗?”
傅岑川皱眉,定定地望着佳慧:“她在哪里?”
“她……”在那一秒,佳慧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还好忍住了,只是带着一点点同情地望着他:“她一直在你身边。”
看他神色变得复杂,佳慧微微叹气,“只是你已经认不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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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种你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认出你来的,失忆了?”袁诗诗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听完茹薏捡着重点零零散散地讲了过去的故事,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