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眨了眨眼,撩了云帐,将脚搁到床榻的踏板上,又四处打量一阵,心“咚咚”直跳。原来昨晚自己真不是在做梦,她真又重新回到了杜府。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身子可是大好?”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关切的声音,一阵碎碎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已至杜流芳面前。
杜流芳直直瞧着那进屋的婆子,着一身青灰色衫子,两鬓发白,一双眼睛却还利索。杜流芳眼里冒出一丝激动,“陈妈。”前世她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将陈妈打发回乡,现在想来,那人步步为营,要将她身边人清理干净。后来有人传书来报陈妈被遣回乡之后终日郁郁,抱憾而终,临终之时,给她留下遗言,让她小心身边之人。而她只以为陈妈是在捕风捉影,也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定是陈妈当时就发现了甚,才会被她指摘说手脚不干净,最后将她打发回乡。
那人,当真心机深沉。
陈妈掩了窗,回头瞧着杜流芳面有异色,“小姐?”她出声唤了一句。
杜流芳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抹笑容来,“只是想些有的没的罢了,算了。”
见状,陈妈又叹了一口气,“小姐这次真是吓坏大家了,老爷大少爷都来瞧过,只那时你还在昏迷之中。昨夜下人去报了,想必待会儿便会过来的。”
杜流芳点了点头,前世父亲死得蹊跷,哥哥不知所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重新活了过来,父亲还在,哥哥也还在。杜流芳心头一阵悸动,她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此时陈妈唤了若水进屋,替杜流芳梳洗。杜流芳乖乖坐于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女娃俊俏的模样,她微微一叹,连老天都替她喊冤,送她重新回来么?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呆呆傻傻为人愚弄,不再心心念念将他痴缠,不再让前世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三妹,三妹,听说你身子好了,姐姐过来瞧瞧。”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人还未到笑语先闻,声音柔细。这样的声音最是能让人浮想联翩,那屋外的女子该是如何得灿若莲花啊。
可杜流芳闻言,不由得往后缩了半截脖子,正是这样一个小动作,令执梳的若水有些失措,密密的齿梳刮得杜流芳头皮发疼,她下意识“嘤咛”了一声。
这一幕,恰巧被进屋的女子瞧见。
“若水,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小姐的,为主子做事如此马虎,三妹也不管教管教。”女子眉头一皱,淬了若水两句,轻移了莲步,至杜流芳身边,声音清脆婉转,犹如一泓清泉,缓缓地在众人心间流淌。“三妹正在梳妆啊,可是巧了,昨个儿从母亲那里得了石榴玛瑙簪,最是喜庆。姐姐与三妹戴上。”话未毕,手已伸出,正欲将那簪子插入杜流芳青丝之中。
却没想,那青丝主人偏了脑袋。
杜流芳透过菱花铜镜,瞧清了来人模样。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额头饱满,莹莹若玉,柳叶眉,丹凤眼,眉宇之中有股不胜风扶的娇柔。正是这般的弱柳姿态,让人心头总觉怜惜、割舍不下。鼻子很是秀气小巧,巴掌大的瓜子脸尖尖的,恍若削成。肤如凝脂,双靥带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总是闪着暖暖的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便沉浸于其中。
杜云溪果然蛊惑人心的魅力,看着那令她深恶痛绝的眉眼,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发着颤。她的好姐姐,从来都是这样笑意盈盈的,夺走属于她的一切!想起自己前世的遭遇,杜流芳眼里有控制不住的怒意。
有的人,她就是这样温和的对你笑盈盈的,然后夺去所有属于你的一切。这样的人,比那些一早对你看不顺眼,处处刁难你为难你的人还要可怕!对男人装可怜扮小白花,对姐妹绵里藏针,杜云溪,便是这样的人物!
只是杜流芳知道,现在的她,还需要忍耐。
“二姐说笑,刚才只是流芳自己不小心,伤了自己,无关若水之事。再则二姐莫是忘了,这大冬天的,怎会有人戴玉石玛瑙这类冷冰冰的东西?”清冽如玉的声音淡淡传来,似在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杜流芳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只道一进屋子便说要罚她丫头,后又与她簪子讨好她,先前却不知她如此伪善。
杜云溪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堆笑的脸也有了一丝难堪和讶然。三妹从未对自己这样冷冷地说过一句话,今日这是怎么了?
“三妹说得极是,倒是姐姐给忘了,三妹勿怪。”尴尬的局面最终为杜云溪的笑语而消褪。
杜流芳随意说句,“无妨。”杜云溪向来巧言令色,口蜜腹剑,这样的场面倒是难不倒她。
见杜流芳如此冷淡的反应,杜云溪脸色微微一变,她忽然觉得这杜流芳醒来之后,反倒与自己不如往常亲近了呢?她正发着怔,想到找话题打破两人间的静默,忽地眸子一闪,调子高扬,“这四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就将你撞进湖里去了?幸好没事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拿手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如若是前世的杜流芳定然是十分感动的。
只是如今坐在梳妆台前的杜流芳只是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
这继母自打她记事以来便是个极信佛之人,每日吃斋念佛,无欲无求,这杜云溪系她所生,自然习得一两句佛语。
仔细想想,那日她跟杜美菱吵架,也是由杜云溪挑起来的。记得那日她被杜美菱推下水,分明就是杜美菱脚下被人使了绊子,才会向前倾倒。而杜云溪正好处于两人之间。
“呵呵,妹妹这病让姐姐挂心了。”杜流芳轻轻一笑,自嘲似的,“今日可是除夕,妹妹这病得,连日子都快记不住了。”
杜云溪见说到这个,杜流芳果然理她了,她忙接过嘴去,“正是呢,前些日子母亲遣人去绣庄制了新衣,便是今日送到。没准儿这个时辰已经送到了呢,三妹,咱们过去瞧瞧吧。”话毕,她便作势要上前将杜流芳往外拉去。
杜流芳避开,云淡风轻道:“二姐莫急,纵使咱们晚到,母亲也会为我们留衣服的。”
杜云溪被杜流芳的话堵了口,讪讪作笑。杜流芳这话说来好似在说她担心晚到便没新衣裳了?这要由着下人曲解,会不会传成她杜云溪柜子里全是破烂衣裳,正等着新衣服到呢?杜云溪缄默之时心中又不由得一恼,忽又察觉有甚不对劲儿,偏了脑袋瞧了瞧杜流芳,眼中疑虑更重。不该呀,先前府上派新衣服,杜流芳总是第一个到的,如今竟然如此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不缠着她要她同她一起去?
杜流芳察觉到杜云溪疑惑的眼神,暗自嗤笑,只眨眼间,她又恢复如常。轻巧一笑,眼里尽是俏皮,“二姐,今日既是除夕,府中自然少不了宴会,柳家表哥也是会来的。”杜流芳轻轻吹了一口气,渡到杜云溪耳旁。
杜云溪一听说柳家表哥要来,白皙的双靥攀上了一抹红晕。杜流芳那么轻轻吹一口气,好似一股暖流自耳畔直达心底。杜云溪颤栗一阵,半会儿却又面色如常,她娇笑着推了推杜流芳,半开玩笑道:“难怪一大早起来妆扮,三妹不该是春心浮动了吧?”
杜流芳眼里盈满了笑,却不说话。
瞧着杜流芳一脸的娇笑,杜云溪心中便已经有了数。杜云溪心中一紧,不行,她也得回去好好妆扮,不能让这人抢了彩头。她心头虽如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既如此,那姐姐先去取衣裳了。”遂要举步去撩帘子。
杜流芳本无意留她,自然不会多说话,只跟她说了声好走,便也不多理会了。
再次睁开眼,杜流芳下意识地去捕捉这屋中装饰。透过淡紫色的云纱帐,目光所对正好放置着梨花木做成的梳妆台,上面整齐地放置着些檀香木梳、金钗首饰。梳妆台靠近窗边,此时窗柩正开,外面一片冰天雪地,银装素裹,还有飘雪落进屋里来。
杜流芳眨了眨眼,撩了云帐,将脚搁到床榻的踏板上,又四处打量一阵,心“咚咚”直跳。原来昨晚自己真不是在做梦,她真又重新回到了杜府。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身子可是大好?”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关切的声音,一阵碎碎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已至杜流芳面前。
杜流芳直直瞧着那进屋的婆子,着一身青灰色衫子,两鬓发白,一双眼睛却还利索。杜流芳眼里冒出一丝激动,“陈妈。”前世她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将陈妈打发回乡,现在想来,那人步步为营,要将她身边人清理干净。后来有人传书来报陈妈被遣回乡之后终日郁郁,抱憾而终,临终之时,给她留下遗言,让她小心身边之人。而她只以为陈妈是在捕风捉影,也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定是陈妈当时就发现了甚,才会被她指摘说手脚不干净,最后将她打发回乡。
那人,当真心机深沉。
陈妈掩了窗,回头瞧着杜流芳面有异色,“小姐?”她出声唤了一句。
杜流芳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抹笑容来,“只是想些有的没的罢了,算了。”
见状,陈妈又叹了一口气,“小姐这次真是吓坏大家了,老爷大少爷都来瞧过,只那时你还在昏迷之中。昨夜下人去报了,想必待会儿便会过来的。”
杜流芳点了点头,前世父亲死得蹊跷,哥哥不知所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重新活了过来,父亲还在,哥哥也还在。杜流芳心头一阵悸动,她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这些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