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回忆尽头 (水未柒)

门缝缓缓拉伸，像皮糖似的，欲拒还迎，仿佛待嫁的新娘般娇羞。肖琳裙摆掩藏下的脚将垂地纱裙弄出波浪，刚往前迈出一步忽地又荡了回去，显得怯生生的。
只见身子夹在门缝里，半晌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徒留白色纱裙在缝中起伏。身后的卢希见肖琳突然变成忸怩的少女了，忍不住笑出声，好像红娘说媒似的，半推半就把她请出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么美，他们看了都要流口水了！”卢希坏笑道。
摄影棚本来就不大，化妆间也在醒目位置，她这么一出声，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扇门上来了。
肖琳心下忐忑，终于挪步出现在门前。一众男人见到她，简直就像狼见到了羊，从细长眼变成圆圆眼，再从圆圆眼变成星星眼，最后直接化作两颗桃心，还扑通扑通的跳。
“这是谁啊？好漂亮啊！”
“她是谁？刚才进去的那个女的吗？”
“真的假的，不像啊，也太完美了吧。”
“简直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嘛！化妆效果真的这么神奇？”
……
……
男男女女的工作人员被肖琳妆后的仙女模样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开始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肖琳一身白色典雅雪纺纱裙，清新的棕色波浪卷发自然垂落，头上环有一枚和裙子配套的雪纺发带，淡淡的妆，正如淡淡的她，给人无比舒服清纯之感。让人惊喜的是，她的白色裙子并未给肤色造成困扰，反而使其散发诱人丰润的气息，没见过凝脂玉肤的人，一定以为说的是她。
“她是小、小、小琳！？”小成指着肖琳，说话都磕巴了。
“怎么不是？眼睛鼻子嘴巴，哪里不是南姐姐了？你说？”卢希在一旁叉腰，做盛气凌人状，似乎眼前惊为天人的艺术品乃是她一手杰作。
“肖琳姑娘本身底子好，我们都没怎么画浓妆都这么漂亮了，还有一部分发型师的功劳那！”后面出来一个化妆师，微笑解释。
kevin隔着反光板，从一开始见到肖琳，就被她的美丽打动了，心跟着她的裙摆飘来荡去，整个人像被抽离了魂似的。这叫做“一见钟情”吗？还是之前第一次见面自我催眠的结果？他已经弄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了。
伴随一阵阵夸赞之声，卓敬风隔着好几架摄影机，只透过缝隙漠然的望着，好像肖琳的出现并不值得身边人如此吹捧。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凝望她的双眼，似乎还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深沉却又复杂。难道没有一点惊喜吗？当然不会完全没有，不过被他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掩盖过去。
他不想被外物迷惑，经历使然，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这股魔力——心智容不得眼神的推诿和逃避。
一个人可以变成瞎子，瘸子，却永远变不成没心肝的牲畜——纵使十恶不赦——这便是“人性”。
卓敬风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而低头继续摆弄设备。这一系列动作本来稀松平常，放在热闹的人群中，就显得突兀了。
肖琳因为大家的反应，受宠若惊，无意间瞥见低头面无表情的卓敬风，心里竟倏然划过失落，这个反应让她无措。
也许他真的讨厌自己吧。
即使得到大家的认可，对他而言，自己也只不过是没有头脑的女人罢了，当然不屑于让他多看两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场的，她的心，因着刚刚那一点点落寞，竟越发惆怅起来。这股低落就像浸满水的海绵，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沉重，最终填满整颗心房。
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难过？肖琳阻止不了情绪吞噬，心里又惊又疑。
kevin从刚刚待她就小心翼翼的，目光也较之往日温柔许多，可惜这丝丝温柔，也不能使她好过一丁点。
今天他本来不必亲自到达现场，更没必要陪同她一起试镜，要知道他已经是大牌中的大牌了，何必为一个无名小卒屈尊纡贵呢？
——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稍微八卦一点就可通晓其中的道理。
“你不用紧张，自然做动作，眼神放松就好。”kevin见她情绪不高，以为是紧张的原因，露出和煦笑容以作安慰。
肖琳只是礼貌的还以微笑点点头，她居然说不出话来。
现在是她单独试镜的时候，工作人员终于安静下来，注意力也纷纷集中在工作上。
“好了，准备开始——”管理人员下口令。
“咔、咔、咔，”镁光灯一个个打开，晃得站在光板内的肖琳不住遮挡双眼。
过了一会，她慢慢适应光线，才缓缓放下手臂。
卓敬风已经开始调整相机幅度，将镜头对准主角。现在屏幕内的肖琳与她本人平行在他眼前，后面的模糊影像仿若失焦后的效果。将眼睛对准镜头，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正痴痴的释放出如水般澄澈的光芒！单是人站在那，无需任何摆设，就已将纯美的意境诠释得惟妙惟肖！
肖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她只感到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未知世界，周围全部都是暖融融的光团，把自己和旁人隔离开来，甚至已经不知道周围还有旁人存在。
原来镜头下的世界是这样神奇！她想伸手捕捉那一团团柔软可爱的光芒，可刚一触摸，光影瞬熄，游到另一处去了。
屏幕前观看的编导指着画面激动道，“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
听到喊叫的肖琳这才恢复正常，刚刚迷梦的神情一滞，取而代之慌张。发觉滞留空中的手臂，脸一红，倏地抽回。
这是试镜，又不是观赏展览，怎么能这么随意呢！她心里登时敲起鼓点，紧张的双手都不知放在哪好了。
卓敬风见到镜头里刚刚还自然美好的人儿一下子转变成仓皇无措的少女，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三分嘲讽，七分温暖——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却被一旁的kevin捉个正着。
kevin移开视线，双臂环胸，了然一笑，目光循着肖琳望去。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了呢！他拂了拂头发，得意极了。
“可以了，可以了，”编导拍手大喊，指示大家可以暂停手头工作，“我觉得可以，非常可以，你们觉得呢？”他朝身边监视人员试探。
“嗯，我觉得符合广告要求的清纯形象。”
“会不会太娇小了点？”另一个同事质疑。
“拍广告的话可以处理，”那人想了想，又道，“要是不用她的话，万一kevin解约，事情就难办了。”
“你想的太多了吧，咱公司说不上世界前几强，起码也是五百强里的，跟那些不能比，至少总部也在海外，还怕一个模特不成？”
“你不知道kevin有多难请，他跟别的模特可不一样，要不老板也不会那么委曲求全了，听说这个人连lv的广告也拒接，接了armani的，还是因为那是意大利品牌。”
“他是意大利人？”
“混血吧，有中国混血，看不出来吧？”
“他的五官可不像有混血呀。”
“那就得问他老爸咯！”
“嘿，怪了，还有钱请不来的艺人？”
“据说他背景可大了，人家不差那点钱。”
“真有个性啊。”
“跟钱过不去的，我看是任性吧！”
两人聊起来刹不住闸，被晾在一边的编导垂首无奈。
“大男人还能这么八卦，你们到底商量完了没？”他终于憋不住要问个结果。
“哦，总部都这么低声下气的，肯定得同意啊！”刚才质疑的男人态度急转，一口答应。
“那就敲定了，你们也通知下摄影组，别的我就不管了。”
“行，这就去。”另一个人回话，两人急急转向另一边，朝摄影机方向去了。

　　☆、第二十三章 广告拍摄（一）

得到消息的卓敬风没有回话，刚才稍有缓和的面容覆上一层寒霜。旁边一直吵闹的卢希听到通过的消息，跳得更活跃了，待肖琳走出镜头，瞬间扑上去传达喜讯。
“南姐姐好棒！好厉害哎！他们说准你当模特了，哈哈哈！”
“通过了……真的吗？”肖琳不可置信，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等卢希回答，被人抢了先——
“当然是真的，我的眼光，他们敢不同意？”kevin也凑过来，双手置于脑后，怡然自得。
卢希鼓嘴不屑，“切，就算是通过，人家也是看在姐姐的出色表现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说你什么好呢？天底下有你这种白痴，简直浪费粮食。”说罢，他故意吹起口哨，扭头望天。
“你说谁白痴？泡面头，死人妖！”
kevin成功被“人妖”二字戳中内心，再也淡定不起来，“人妖！？还从来没人骂我是人妖！我哪一点不男人？哪一点像人妖！！！还有，我的头发可是j.s的手笔，无知！”
“你哪一点不人妖？头发，脸，还有——你的嘴唇是肿么了？好鲜艳欲滴哟！”卢希指着他的脸，装作一脸天真，随即一阵嘲笑。
“你懂不懂包装效果？没见识！”
……
两人陷入大乱斗中，完全无视旁人的存在，更把肖琳置之度外。
自古冤家宜结不宜解，他俩正应了这话。只要一人开口，另一人就闲不下来，仿佛只要对方是那个人，就有用不完的精力去讨伐。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爱恨只在一念间，冤家的缘分也是缘分，只是不清楚最终成为孽缘还是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