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忽然松开一只手掏出苏君逸的账簿,他将账簿举到叶母面前,翻开到最新的那一页。
就着兴盛商店的灯光,他指着一处对叶母说道:“可是她的账簿上都记着你家媳妇亲笔的收款签字呢,想必不会是后者了。还请老大妈你回去问仔细了,要是这婆娘无事生非了,对不起,苏家的作坊再也不会收这样的人进来了,您且叫她令谋高就吧。”
叶母忽然委顿在地,却听见叶嫂嚎啕大哭起来:“妈啊,疼死了呦,快叫孟辰带我去医院啊,快啊!”
叶母茫然的看着媳妇,眼一闭,干脆装死。
☆、第44章 正面交锋
西北方的天空刮来阵阵寒风,光秃秃的枝桠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曳,摇得树影从叶母的身上一下一下扫过,像那无声的鞭/笞。
苏君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却有着莫名的快感,是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以怨报怨痛快呢,只可惜不是她亲自出手的。
只是,张伟是什么时候拿到那本账簿的呢?不及细想,周亦铭笑眯眯的俯身,探出两指,狠狠的掐向叶母的人中。
明明是装晕,叶母被这么突兀的一掐,当即叫了起来,却对上了周亦铭那无公害的笑颜,叶母愣是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嫂依然哭哭啼啼的咋呼着,被拉来助阵的姑婆们见叶家婆媳的打算完全落了空,只得三三两两的开始散去。
打铁要趁热,最关键的事还没解决,怎么能就此息事宁人?苏君逸像是解开了对自己的束缚一般,亲自上前,一弯腰,一探手,夹着叶母的两边腋窝,将她叉了起来。
18岁的姑娘,身量基本已经长成,苏君逸如今已有一米六六,叉住一个一米五的老婆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叶母挣扎着站起,心里却是苦的慌,连带着瞧儿媳妇也不顺眼了,布满沟壑的脸猛地拉下来:“哭什么哭?还不赶紧回去叫孟辰过来!”
脸上杠起的两座五指山已经遮挡了大半的视线,叶嫂闻言像是终于从魔怔中清醒过来了一般,当即连滚带爬的往自家跑去。
纵虎归山,不是不行,得看纵的是什么虎,叶嫂这样的纸老虎,只管跑吧。
苏君逸寒着脸松开手让叶母站好,反手拍拍她身后的泥灰:“叶大婶,想要孟寅哥回来,其实简单的很,你又何必再折进去个孟辰哥?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手背就不疼了?”
叶母闻言,目光闪烁,随即一口咬定苏君逸在胡诌。
胡诌?苏君逸想笑,原来死鸭子嘴硬是真有其事的,她看着叶母故作镇定的样子,忽然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就别装蒜了,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家两个儿子一个属龙一个属虎,叶大伯辉煌的时候,可是给这兄弟俩请了一对龙虎玉佩的,今天,我弟君逍家火场余烬里,好巧不巧的躺着一枚玉佩,大婶,你猜,那是谁的?”
叶母如遭电击,面如死灰。
“叶大神,要是今后生活困难了,叫叶嫂只管来我家作坊,如今像她那样的好手艺人不多了。”苏君逸说完,冷笑着转身离去。
苏家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母终于真的晕厥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叶孟辰,只见到了瘫倒在地的老母亲以及苏家冰冷的闭合着的大门。
是夜,苏家前院风波已了,后院却是暗流汹涌,受命潜入地窖找那要命证物的蒙面人,在天边发白的时候,终于在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目标日记本,兴冲冲的折回了苏怀琥家中。
神秘男人阴晴莫测的坐在窗口,他看着案上徒有牛皮书封的赝品,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间已被他硬生生的捏碎。
蒙面人退出去的时候,连路都快不会走了,神秘男人的气场太可怕,以至于连一旁的苏怀琥也是一头的冷汗。
半晌,男人终于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日记本的事暂且搁下,集中所有人员,务必拿下苏君逸。
当这件案子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张楚在与周亦铭交流看法时表示,如果不是这个名叫欧阳文凯的男人过于自傲轻敌,如果他一开始就下手将苏君逸捉走,而不是搞这些有的没的的心理攻势,严刑逼供之下,兴许苏君逸扛不住皮肉之苦便会招供了,他也不会落得个证物被警局得到,连二十年前的老案底都被翻出来的下场了。
周亦铭却好奇,当刑场枪响的那一刻,欧阳文凯会不会后悔,几十年的老江湖,最终败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手上,且这丫头,还是他姘/头的女儿,按理说,他应该十分了解她才对。
只可惜,苏君逸这十八年活得低调又隐忍,又有谁真正拿她当回事过?这是她老妈的错,更是这个狂妄男人的错。
1999年2月15日,农历己卯年腊月二十九,苏君逸家前院中爆发了小规模的械斗事件,暗度陈仓后潜伏着的警员,与后院负责搜寻日记本的蒙面人,在神秘男人的逮捕令后斗作了一团。
张伟生龙活虎,似游龙摆尾,时而一个擒拿手,将对方摁倒在地,并及时将其双手绑住;时而一招猴子捞月,将偷袭下盘的蒙面人捉住,膝盖一顶,直叫对方闷哼一声晕厥了过去。
其余警员也身手不凡,战事像那野火,一路朝着叫嚣得最猛烈的那几个负隅顽抗之辈烧去。
扛到最后的,必然是精英,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张伟被三个人同时围住之后,一直在堂屋里避而不出的苏君逸,忽然手握铁棍冲了出来。
朝着一个正准备给张伟放冷箭的蒙面人毫不留情的砸下一棍,苏君逸眨眼间放倒一个敌方的猛将。
不等她高兴,其余的人已经将她围拢,内一层的敌人,蒙面尽数在鏖战后掉落,外一层的警员觉得面巾碍事,干脆一把拽开这劳什子,与匪团做最后的对决。
周亦铭依然保持着拽拉苏君逸的姿势,只是他的指尖,只剩一片碎布罢了,他看着漩涡中心的苏君逸,那眼神何其凌厉,那身姿虽稚嫩却倍显灵活,他忽然就那么垂下了眼帘,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叹息过后,是前院门被神秘男人一脚踹开的巨响,哈,终于到了主将出马的时候了。
张伟一眼瞧出这人的身手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劲,他立即从混战中跳出,一拳向神秘男人袭来。
只可惜,勇气虽嘉,姜还是老的辣,张伟在欧阳文凯的还击之下,只有被动防御的份,时不时还会挨上三拳两脚。
当他觉得获胜无望的时候,张楚终于带着警队呼啸而至。
☆、第45章 风住尘烬
旧年的最后一天,警笛声响彻秀水村上空。
张楚身着警服,头戴警帽,推门下车,弓步拔枪,对准欧阳文凯。
被冠以“窃心大盗”之名的欧阳文凯,神色自若的趁张伟分神的空隙里跃至张伟身后,曲臂卡住了张伟的脖子,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前,脚一抬,拔出藏在靴子中的手枪,对准了张伟的太阳穴。
背水一战,也不过如此罢了。没有了退路的匪类,尤要垂死挣扎。
警匪对峙,场中人均是屏息凝神,苏君逸默默的避开欧阳文凯敌意的眼光,一点点挪向洋楼正门处,打算锁上楼门。
一旦叫欧阳文凯进入了楼中,后果不堪设想,只要他坚守不出,警方定然要更加的费神耗力,一旦需要出动特警,这事就更加难看了。
当欧阳文凯明白苏君逸的意图时,他立即叫嚣着假扣扳机示威。
张伟眼睛一闭,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来,叫张楚瞧了不由得将一张娃娃脸拧成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君逸止住了步子,紧紧的盯着欧阳文凯的手。
场中其余的匪类几乎在欧阳文凯拔枪的同时亮出了各自的刀具,却被与之对战的警员拔枪以对。
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打破眼下的僵局,必须做点什么让欧阳文凯转移注意力。
苏君逸的脑细胞高速燃烧着,想想啊想想,想想那两本日记,想想这个人的秉性。
喜欢赌博,喜欢以爱的名义玩弄女人的感情,喜欢插足一切有夫之妇的家庭,以窃香怀玉为荣,儿女若干,生母不一,其中一个他在信件中所谓的“唯一的女儿”,指的是他与苏母生育的唯一的女儿。
这一切,不到她翻阅到最终的两本日记本,她是不会理解的,偏偏这人狂妄自大,以为二十几年这般下来了依然稳坐钓鱼台,此番定可拿下苏君逸,这是多么荒唐的现实。
若不是她的舅舅与他人赌输了全部家产,她的母亲便不会被她舅舅以卖妹子的形式嫁给了她的父亲苏怀?,聘礼中那一枚鹅黄色的家传玉璧,却叫欧阳文凯夺去珍藏至今。
欧阳文凯在信中说那玉璧是他一生的耻辱,是他与挚爱永远错过的里程碑,因此要倍加珍惜,以示警戒。
天真的苏母,就这样被欧阳文凯骗得团团转,骗得与他产下了一女,还在几年后与苏怀?偷偷离了婚。
苏俊逸不傻,其中不合理之处一眼便瞧出了来了:欧阳文凯有什么理由抢走别人家的聘礼?唯一的解释是:与她舅舅赌博的那人,便是欧阳文凯!
这是苏君逸在看完一切之后得出的最关键结论:这个男人,设计诓骗女人迷上他,并因他的计谋过上怨妇一般的日子,不久之后,他忽然出现,解救女人于婚姻的坟墓之中,给予女人新的人生,新的追求,并与之缔造新的生命,作为他成功的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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