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茵凝视着左太太,大赞道:“妈今天好漂亮!看上去就像是蒋夫人宋美龄。”
左太太叹口气,“什么蒋夫人,我老了,都快六十的人了。”
左家茵说道:“就算六十也不算老,人家蒋夫人活了一百多岁呢,是不是啊哥哥?”
左家勋点头,“是啊妈,何况你气色好极了,看上去至多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左太太似笑非笑,“我儿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家茵边咬面包边咕咕笑,“肯定是最近忙着讨好着迟暮那难缠的姑姑因此顺口就溜出来了。”
左家勋瞪妹妹一眼。
左太太望着女儿笑,“今天还出门吗?”
家茵摇头,“不出去,最近都累死了,正好趁着妈妈生日好好休息休息。”
“你哥交代给你的工作完成了?”
家茵点头,憋不住满眼的欢欣,“到昨天为止终于签下了合约,妈,我还行吧?”
左太太宠溺地朝女儿笑,“不错,你晚上有没有约朋友过来?”
家茵摇头。
今天是准嫂子第一天登门,她哪好随便带人回家呢?她的朋友都为和她境况相当的世家子弟,言行难免轻狂,万一有什么言语冲撞了迟暮,那护短的哥哥肯定第一个饶不了自己。何况,母亲又是极重礼节的人,朋友都说见到她就觉得拘束,不来也罢。
左太太道:“家勋,你那位夏小姐什么时候过来?”
左家勋回道:“她今天还要上课,下了课就会直接过来。”
左太太嘴角微微一扯,“今天还上课?可真是敬业了,不是说不再去学校的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不去了,妈要是愿意,我让她以后天天陪着你。”
“别,我可受不起。”
左家勋脸上的不快一逝而过,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突然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只首饰盒递给母亲,“妈,这是迟暮送你的生日礼物。”
左太太眉头微微耸动,“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左家勋笑道:“她让我跟你道歉,说纯粹是借花献佛,你知道她目前的经济状况的。”
左太太嗯了一声打开首饰盒,拿起那块玉佩,对着窗玻璃的光亮处高高扬起,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将玉佩轻轻搁进首饰盒里,“水头还可以,怕要好几十万的吧?她可真舍得,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妈这话说哪儿去了?”左家勋赔笑,“就快是一家人了,我的钱还不就是她的钱?”
左太太敛容正色道:“家勋,你这话可不对。”
左家勋的脸色微沉。
一侧的家茵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妈,这也是哥哥借着迟暮的手孝敬你的,何况这点钱对哥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孩子插什么嘴!”左太太朝女儿一瞪眼,继续对儿子说:“家勋,我确实是同意了你和夏家那丫头在一起的事,但这不代表她就是你,对一个男人来说,娶妻子是一个很大的投资,不仅仅是感情上的投资,也是资产的投资,妻子如果选错了,感情可以转换,但是一定会损失金钱……”
左家勋忍不住了,“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太太不为所动,“夏迟暮如果跟你结婚了,以后就有权利分你的财产,我的原则是,我绝对不会允许左家的财产落到外姓人手中,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因此我建议你们在结婚前签个婚前协议。”
左家勋楞了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妈,这话你说得晚了点儿,其实我在一年前就已经将公司我占的六成股的一半转给了迟暮,事实上她早就是个亿万富翁了。”
左太太顿时面色大变,“你!你……你要活活气死我!”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你别激动,”家茵过去给母亲抚背,安慰道:“反正迟暮也跑不了哥哥的五指山,何况以后她的钱还不就是你孙儿的钱,你想想,是不是?”
左太太的咳嗽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轻轻推开女儿,“家勋,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是我儿子,以我的经验,你是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的。”
“妈,事实上就是真的,”左家勋望着母亲,一字一顿道:“我答应过迟暮要给她最大的舞台。”
左太太不禁提高声音道:“你答应过!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还答应过你爸什么?我们是怎么教育你的?你都忘了?!”
左家勋声音平静,“我没忘记,只要我们结婚了,迟暮手中的股份不还是我们左家的吗?妈就别担心了。”
左太太的耳中似陡然听到了瓷器撞击的声音,那声音凛冽而清晰,不禁冷笑道:“这么说你这百分之三十倒是专门用来对付你妈我的了?我可生的好儿子啊!”
看到母亲如此,左家勋也觉得不好受,看了眼家茵,轻声道:“妈,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能对迟暮好点儿,迟暮现在很懂事的,只要你对她好,她以后会当你是亲妈一样的,她跟我说过,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真的。”
左太太冷笑连连,“她当然懂事了,你这大笔一划就划出个亿万富翁来,她能不懂事吗?”
“这事迟暮暂时还不知道,”左家勋走过去伸手轻轻按住母亲的肩膀,“结婚后再告诉她吧,我也不想她因此在你面前放肆。”
☆、剪不断理还乱(3)
左太太面色稍霁。
家茵轻唤一声,“妈。”
“我没事,”左太太长叹一声,扭头看了眼儿子,“家勋,反正家业早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吧,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左家勋停下手中的动作,“是什么?”
左太太说:“我知道你想让夏家丫头以后帮你管理公司,这思路是没错,我也不是怀疑她的能力,不过在生出孩子之前我希望她先不要进公司,也学着管理管理家务事,至少也花点时间跟我这个婆婆联络联络感情吧,这要求不算过分吧,你说是不是?”
左家勋有些迟疑,“这……”
“怎么?我们左家多少亿都撒下去了,这点都不能通融?”左太太顿了一下,继续说:“只要她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负责照顾我的孙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拦着。”
左家勋想了想,点头道:“好,反正迟暮还年轻,过两年再工作也不迟,我想她会同意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左太太站起身,“我去书房了。”
左家茵忙说:“妈你还没吃呢。”
左太太头也不回,“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左家茵凝望着母亲的背影,伸伸舌头,对左家勋说道:“哥,你做事也太……惊世骇俗了吧?亏得妈还没惊得晕过去呢!你真的一年前就划了股份给迟暮?你就不担心她万一不肯嫁给你,到时候你岂不是人财两空?”
左家勋喝了一口牛奶,轻笑道:“这一点从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左家茵说道:“既然这么认定她为什么当初还要表现得那样无情?迟暮背地里不知道因此哭了多少回。”
“如果这点考验都受不了,怎么能做我左家勋的女人?”见妹妹不满地瞪着自己,左家勋忙笑道:“我也不是成心要考验她,逼不得已罢了,否则以她以前那性子,以后怎么跟咱妈相处,你说是不是?”
家茵说:“但你当时可以直接指出来啊,何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迟暮当初虽然任性点,但我可以保证她对你的话差不多是百依百顺的。”
左家勋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一个人的性子可以这么轻易被改变?别人说说就可以改变?不受点实实在在的教训怎能记得?”
家茵一愣,“似乎也有点道理,”她边说边站起身,“算了,不管你们了,我去看看妈去,老人家今天生日,你一早就给她这么一惊天霹雳,真亏得她还能受得住。”
书房里,左太太正在泼墨挥毫。
女佣很体贴地端来一杯清茶,墨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房间里有一种异样好闻的清气。
家茵走过去,看到母亲正在写的是: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
左家茵心念一动,笑道:“妈,这是《小窗幽记》里的一句吧?下面一句好像是: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左太太看了女儿一眼,也不出声,继续敛容提笔写下去,果然是那句: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但是,这几个字笔力跟刚才比起来,明显有些不足,左太太有些烦躁地放下笔。
自小受到母亲的熏染,左家茵对书法多少有些鉴赏力,忙安慰道:“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左太太干脆将方才写的那张纸团起来,直接扔进垃圾桶。
家茵扶着左太太坐下,“妈的度量真是大,要换做我,乍然听到哥哥那话肯定要晕过去。”
左太太拉着女儿的手,笑笑道:“遇事就晕过去有什么用,徒然出丑罢了,你哥哥做事,一向都有分寸的,这些年左氏在他的管理下,资产比从前增加了几倍,他愿意把自己的股份给谁就给谁,谁也没法子。”
左家茵点头,“那是。”
左太太道:“你的嫁妆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再怎么说我在公司还占一成的股,还有你姥爷留下的那些古董,够你吃穿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