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捂在被窝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江屿辰还小心翼翼的唤了她几声,她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叫他滚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房间里只余下她一个人,他真的滚了。她住的是VIP病房,自带盥洗室的,她去照镜子,看见自己圆圆的脑袋,然后又想起从前的乌黑秀发,情绪失落到极致,蔫蔫的走出去重新爬回被窝里。
几个小时之后,江屿辰从外面回来,竟然给她买了上百顶各式各样的帽子,这样冷的冬天,他竟然连遮阳帽都买回来了,他说:“在你头发长出来之前,就一天换一个帽子,喜欢戴哪只就戴哪只!还有,你要是不喜欢我碰你,我以后不碰你就是了……”
她没吭气,江屿辰在床边上坐着,眼神里竟然流露出那么几分的战战兢兢,宋流丹觉得这段日子以来她的三观简直都要被重塑了,她抿了抿唇,随手捡了只浅粉色的帽子戴上,仰起脸来问他:“好看么?”
他笑起来眉目全都舒展开来,连声音都似乎轻快了许多:“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宋流丹摸了摸头顶软软的帽子,再看看眼前的江屿辰,他这样会心的笑意仿佛是被大人奖赏糖果的小孩子,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在孤儿院,每逢过节的时候最难过,院长妈妈就会给她和逃逃花花绿绿的糖果,甜甜的滋味融化在舌尖,美妙极了,又记起她被宋翼接回来时,江屿辰从树上跳下来,摊开手掌,递给她黄橙橙的枇杷。她想了想,说:“我想吃枇杷了。”他第二天果然叫人送来枇杷,是从外地空运过来的,可是温室养育出的枇杷味道到底是不一样,她只吃了一个便觉得索然无味,抛到垃圾篓里去,江屿辰问她:“怎么了?”
她觉得有些冷,围着被子叹了口气,说:“跟小时候的味道不一样了。”
其实他明白,她是在变相的告诉他,回不去了。他做的错事太多,所以尽管她尝试着要去原谅他,但她……终究是做不到。
庆幸的是她与善善相处得越发好了,她本就喜欢小孩子,又接受了善善是自己儿子的事实,所以善善寒假的时候就母子俩整天形影不离的。
江屿辰忙完公司的事就会来看他们,经常性的在沙发上窝一宿也不肯离开,宋流丹偶尔也会说他:“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他不以为意似的:“没事,我看着你,心里才舒坦。”
渐渐地,连宋流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可恶的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他明明对她那么好,千依百顺的。
她在医院里足足养了两个月,其实她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事了,一早就想出院回家养着,可是江屿辰不放心,硬是要她留院观察,不肯让她办出院手续。她也没跟他争吵,因为在医院的生活其实也还算不错,就是……太烧钱了!
等江屿辰终于答应让她出院,已经过了元旦。
也是在出院前夕,她同他又起了争执,因为江屿辰竟然找来了催眠师来。最初,她并不知晓,那位催眠大师演技倒是挺好的,只是随意的跟她东拉西扯聊些有的没的,她也就没防备,什么时候被催眠的她也不知道。
理论上来讲,整个催眠过程都应该是很顺利的,可不知怎么的,宋流丹竟然在被催眠的中途就自己清醒过来,连那催眠师都觉得诧异,因为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等她清醒过来,自然是意识到自己是被涮了。就在几天前,她才与江屿辰达成协议,她会试着去回忆,但是请他不要逼自己,而江屿辰明明答应了,却又找来催眠师——
江屿辰说,国外是先例,通过催眠,或许可以另病人恢复记忆。可宋流丹查了相关的书籍,有一种催眠叫做记忆植入。
记忆植入,宋流丹觉得那是很恐怖的东西,万一她就被催眠了,意识一旦被控制,她岂不是就此成为行尸走肉?“江屿辰,你好可怕……”
他矗立在窗边,双手死死地暗在窗棱上。天气特别差,抬眸就是乌云密云的天空,宋流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非同一般的落寞,他似乎在微微发颤,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而她站在他身后,他突然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她:“你、有、心、肝、么?”
☆、Part 49
那天大约江屿辰真的是气到了,所以才会摔门而出,宋流丹背脊挺得直直的,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她忍不住发颤,身子都缩了一缩,其实自打她生病以来,他都是和颜悦色的,说是宠着捧着她都不为过,她重新回到床上去,把抱枕搂在怀里,病房里突然间静悄悄地,静她都有些不习惯。
刚才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是说——我哪怕是有心肝,也绝对不会给你。
那样重的语气,也难怪江屿辰会生气了。
宋流丹抱着抱枕怏怏的坐了很久,越发的觉得无聊,于是就躺下睡觉。
而接下来的几日都不见江屿辰的踪影,宋流丹想,他大约是心灰意冷了吧,所以不再想理她了。这样想,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可是又告诉自己,他不来最好,眼不见心不烦,这样最好。
日子很无聊,幸好有善善陪着她。她越发喜欢这小鬼了,其实细细看来,眉目之间跟她还是能看出一两分相似来。小鬼可爱得很,时常逗得她欢笑不断心情大好。
阿启来看她,见到她笑容嫣嫣的模样,忍不住说:“你实在是没心没肺,把辰哥搅和的心神不宁,自己反倒是过得快活!”
好不容易心情才舒缓下来,宋流丹一听见阿启提到江屿辰的名字,真真觉得大煞风景,她翻了翻眼皮,哼笑说:“他怎么会心神不宁呢?说不定他恰巧想趁这机会摆脱我这个累赘——如今是开心还来不及呢!”
阿启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是左右不是人,可这次他认为辰哥是真被冤枉了。什么记忆植入,辰哥怎么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所以他替江屿辰打抱不平:“丹妹,从前的事咱就不提了,这段时间辰哥是怎么对你的,大家都看得见,我相信你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不可能没一点感觉!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调整不好心态,可你也别一直拿刀子往他心窝上戳啊!”
她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戳中江屿辰的要害,况且他们俩中间隔着的不就是从前么,那些真真切切存在过的伤害,怎么能就此抛在脑后呢?
最后阿启也是无奈极了,几乎是央求她,说:“辰哥喝酒都要喝废掉了,我求求你了,就服个软行不行?不,不,不用服软,你就说句中听点的话就行!”
那晚风挺大的,阿启载她去酒吧。
到酒吧外后,宋流丹将车窗摇下来,风呼啦啦的灌进来,她将帽子压得更低了点,又收拢了衣襟,阿启问她:“进去看看?”
这酒吧宋流丹是来过几次的,吵闹的很,如今她最怕这纷杂的环境,摇了摇头,说:“你去请他出来吧,里面太吵了,我怕头痛。”
顾虑到她的身体状况,阿启也就点了头,独自打开车门下去。
过了会儿,宋流丹也下车,裹着大衣倚在车边眼睛望向酒吧门口。
再过两天就是小年夜了,可是今年还没有下雪,其实这几年都不怎么能看到雪了,哪像小时候一到冬天漫天雪地的,一群小孩子将雪团成圆圆的小球打雪仗,或是堆雪人。
她站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见到阿启匆匆从酒吧里走出来,却没见到江屿辰的身影,她蹙了蹙眉,问阿启:“他还在喝酒?不肯跟你出来?”
阿启神色有一分慌张似的,说:“天气这么冷,你身体哪受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说话间,
已经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
“他是打算一辈子泡在酒缸里么?”既然阿启都请不出来他,那她只好亲自去,她转身想走呢,哪知道阿启一只手臂撑在车顶上,横在她的身前,语气有些急切:“丹妹,我先送你回去!”
明明是阿启好言好语相劝她才肯来,怎么这会儿又开始赶她走了。宋流丹难免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刚一抬手准备推开阿启,一抬眸,正巧看到对面走来一对衣着光鲜的“璧人”。
原来如此,宋流丹脸色一沉,讥诮的瞥了阿启一眼,阿启神色更是尴尬,宋流丹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了,他哪里会心神不宁,这会儿醉倒在温柔乡里恐怕早已经乐不思蜀了吧?”
阿启无奈的扶额,连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辰哥他是喝醉了……分不清谁是谁……”
宋流丹环着臂讥笑一声:“是么?”
再看一眼江屿辰,他的确是喝得醉意熏熏,可也是笑容满面,怀里还揽这个国色天香,就这么停在不远处的对面跟宋流丹对视着。她攥紧了拳头,冷不丁的推开阿启,阿启没个防备,竟然被她推得倒退几步。
阿启也是心烦,咒骂一声,转身朝江屿辰走去,三两句把江屿辰怀里的女人给赶走了,那女人虽然是极不情愿,可碍着阿启那想要揍人的劲儿,再加上江屿辰也没什么表示,只好蔫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