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流丹嗤笑,忍不住道:“小叔叔算是不错,至少守身了三十六年。”
沈霏干干假笑两声:“他是打着单身的名义——祸害了无数花季少女才对。”
沈家与江家有生意往来,沈霏比宋流丹大上两岁,十二岁那年在江家住过一两个月,也算是旧识。可因为十年没见,再加上沈霏自那之后几乎未踏足B城,宋流丹终究有些好奇沈霏这次的来因,沈霏边向半空抛着玩偶边道:“来看我未来小婶婶呗。”顿了一顿,又呵呵笑了两声,“顺便谈一下我的终身大事。”
闻言宋流丹不禁扬了扬眉,眨巴眨巴眼睛问她:“哪家的少爷有荣幸娶你这个大美人回家?”
沈霏落在宋流丹身上的眸子闪了闪,她咬着唇似乎是思考些什么,有些挣扎的模样。宋流丹觉得奇怪极了,不自在的去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长东西了?”
沈霏拿手指点了点下巴,又去捞了宋流丹的手臂挽着,“丹妹儿,你现在还喜欢那……”
一句话还未问完就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宋流丹提醒她:“电话。”
沈霏摇着脑袋叹了口气,指着闪动的屏幕没好气道:“讨债的来了。”她走到一边接通电话,宋流丹寻思着方才沈霏想问的大约是“你还喜欢那谁谁么?”宋流丹不知道,原来她对江屿辰的心思,在萌芽时期就被大家轻易洞悉了,说起来,还真是丢脸。
大约是遇到了急事,沈霏结束通话后没敢再作停留,只来得及同宋流丹作简单的告别,宋流丹趁这机会问:“你要在B城待多久?”
沈霏把玩偶塞进手提包中,“不一定呢,事情谈拢了还要回家去,你不知道我叔叔那人有多可怕!活生生一阎罗王。”
宋流丹一听这形容就觉得好笑,沈霏走到门沿时又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丹妹儿,或许我们过几天……就会再见面了。”
宋流丹一怔,沈霏已经踱步出了门。
切断电话后,阿启没敢作停留,立刻敲门进入江屿辰的办公室道:“辰哥,你猜的没错,流丹果然给我打电话了。”
江屿辰在文件的右下角签下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合上钢笔,抬眸问道:“几年前的那场车祸?”
阿启点头:“对。”
江屿辰边说着话边甩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她不算傻,知道去找警察没什么用,更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也知道从我这儿得不到消息,所以想来想去,只能从你这里下手。”他抽了口烟,轻启唇,吐出大大的烟圈。
阿启淡淡笑笑:“可她也应该知道,在我这里她不可能套到任何的消息。”阿启素来以江屿辰马首是瞻,江屿辰做的决定,阿启从来不会忤逆。
江屿辰屈指扣了扣桌面,眯起眼睛似是思考了几瞬,而后又狠狠地抽了口烟,适才道:“不,这件事你需要告诉她,而且也只能由你告诉她。”阿启是他的心腹,从阿启嘴里透露出去的消息才更为的可信。
闻言阿启蹙了蹙眉头,一时之间摸不著江屿辰的心思。当初,既然当初决定瞒着宋流丹车祸的真相,现在又何必要告诉她,这岂不是多此一举。阿启有些不解:“辰哥,既然已经瞒了,倒不如瞒她一辈子。”
江屿辰弹了弹烟灰,“此一时彼一时,封霆在她的主意,我不能冒这个险。封霆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车祸意外他能制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阿启微微垂首,很煞风景的问了一句:“是辰哥你不能冒险,还是不能让流丹冒险?”
江屿辰嗤的轻笑,有些不以为然似的:“我又不是闲来无聊,关心她做什么?”
阿启面色平静无异,连声调都不甚有起伏,只是平淡的陈述着。“没错,辰哥你一点都关心她。当初对她隐瞒车祸真相也不是因为担心她会做傻事,自不量力的去报仇。”
江屿辰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却是轻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笑话了。”
阿启垂了眼睫,知道这些话江屿辰不喜欢听,他说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宋流丹车祸昏迷,守在她病床边儿上一个礼拜的人是谁;知道她想找到自己的生母,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替她寻找母亲的人又是谁;在海汐身上寻找宋流丹影子的人又是谁。 “辰哥,身为你的助手,我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醒你,流丹如果知道车祸是封霆动的手脚,可能会拿鸡蛋去磕石头。”当初事故发生后,警方介入调查,声称是意外事故,肇事司机都认了罪。而后江屿辰方面查出了是刹车失灵,原本想借此杀一杀封家的锐气,可封霆那方却推了个替死鬼出来了事,而宋流丹那时因伤一直住院,又要分心照顾宋翼,再加上与江屿辰关系的恶化,这些后续的事件她根本不知详情。
江屿辰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捻息在烟灰缸里,舒展了眉头,神色闲适:“现在是什么时候,警方到处都是眼线,都盯着呢,封霆不敢乱来。“顿了一顿又道,“从明天开始,派人跟着她,她想做什么都别拦着,但是、只有一点——”
阿启点头:“明白,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得知整件事真相的宋流丹反应并不强烈,神色反而很是平静,这让阿启十分意外,又觉得担心:“流丹?”
一连叫了她几声,她才有了反应,端着清茶的手指有些发颤,笑容也很勉强:“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思及江屿辰的嘱咐,阿启又道:“流丹,我希望你明白,我瞒着辰哥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离封霆远一点,保护好自己,而非——让你去报仇。”
宋流丹抿了抿唇角,微微一笑答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离开茶室后,她去看宋翼,宋翼还是安详的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想起小时候,他将她从孤儿院带回家,温暖的大手裹着她娇小的手掌,走在满是银杏落叶的路上,又想起他总爱用满是胡茬的下颚蹭她肉肉的脸颊,惹得她咯咯直笑。
宋翼是慈父,也是严父。她有时候很调皮,好奇心又重,七八岁的时候偷宋翼的酒喝,酒量差真是天生的,那次她喝了一小杯红酒,一连睡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待她醒来后,被气得脸发红的宋翼关到小黑屋里去。
那次大约宋翼是真生气了,连饭都不给她吃。还是江屿辰大半夜的偷偷溜过来,给她带了香喷喷的饭菜。
她给宋翼擦手,一边轻缓的动作一边道:“爸,你会后悔吗?你帮了封家,可是封霆却对你的车动了手脚,害你可能要一辈子躺在这里,你……后悔了么?”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又过了几天,晚上七八点江屿辰回来了时她正窝在书房里画设计稿,书房门被推开她都没注意到,等到江屿辰站在她身边,她闻到了一股子清幽的香水味道,这香水味十分特别,所以她记得很清楚,沈霏也用这款香水。大约是沈霏已经与江屿辰见过面了,也对,都是故交么。她轻笑,倒引得江屿辰奇怪:“笑什么呢?”
宋流丹笑容未敛,抬眸,一双盈盈脉脉的眸子正好撞入他深沉的瞳孔里,江屿辰有些怔然,大约是许久不曾见到她这般没有防备的笑意,宋流丹却立刻移开视线,垂首去整理自己的设计稿件,然后收到书架的隔层里去。
江屿辰环着双臂倚在桌前目视着她有些缓慢的动作,待她转回头来,看到他还盯着自己,差点吓一跳,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在他的眼底。江屿辰嗤声轻笑:“宋流丹,你做什么亏心事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她想都没想就回答:“见了鬼,当然是见鬼的表情!”
这算是拐弯抹角的骂他?江屿辰一扬眉,宋流丹揉了揉鼻子,讪讪赔笑两下:“我明天想出趟门。”
江屿辰把玩着她丢在书桌上的铅笔,漫不经心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进出自由,什么时候也没听过你跟我报备行踪啊?”
宋流丹心里一个咯噔,自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挠了挠头发:“我就是担心自己万一回来的晚了,再惹得你不高兴了。”
这下才惹得江屿辰轻笑出声,他丢下铅笔,拖着她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宋流丹,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会怕惹我不高兴呢?”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声音沉沉的幽幽的,“你不是就喜欢跟我唱对台戏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里面装的竟是满满的真挚似的。弯起唇角,宋流丹突然双手环着他的腰,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
她又一次让他觉得措手不及,就好像第一次,她踮起脚尖毫无征兆的在他唇瓣上印上一吻,然后小兔子似的蹦跳着离开他的卧室。
“辰哥,你心跳好快呢。”她的手也搁在他胸口处,隔着纤薄的布料感受着他身体的滚烫。
“宋流丹——”他叫了她一声。
宋流丹的脑袋还埋在他胸口,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到他微带些干涩的嗓音,分辨不出情绪。她唇角还带着浅笑,似真似假:“嗯?”
颈子却被他用手箍着,并不大力,所以未觉的疼。他只是将她从自己怀里拨出来,半信半疑的目光锁在她身上:“你又玩什么把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