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走几步,接过苏扬手里的花,顺势扶上她的肩,“怎么了?”
苏扬身体僵了僵,当着程知予的面,倒也没让薄晋洲难堪。
“锦言说他跟你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燕律师要过来探望苏扬。”程知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随口说了出来。
苏扬望着薄晋洲,风轻云淡地说:“她是来看你吧,要不你先去病房待着,我跟知予去把孩子抱出来。”
“别想太多,我陪你们一起过去。”薄晋洲松开最上面的衬衣领扣,“慢点走,虽然医生说要活动,可还是要注意一点。”
程知予在边上垂眸笑了笑,苏扬没吭声,拉起程知予的手。
新生儿监护室门口围了好几对夫妻,从肢体动作就能看出他们的恩爱程度。苏扬自嘲般地敛了脸上冷淡的神色,侧过头冲程知予一笑,“你瞧,最边上的这个就是我家小薄荷。”
“薄荷?”程知予眸子弯弯的,蹲下身手指点在玻璃上,“小薄荷,好特别的名字。”
她们说话的功夫,薄晋洲已经打点好了医生护士,把小薄荷抱出来,目光落在苏扬脸上,神情是珍之又珍的怜惜。
苏扬恍若不觉,抬手想把小薄荷接过来,被薄晋洲轻轻一闪。他面上带着笑意,“伤口还是要小心一点,要是想抱,一会儿去病房在床上抱。”
想必是因为他知道苏扬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太给他难堪,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情难自禁。他冲着程知予勾唇一笑,一只手托着婴儿,另一只手绕过苏扬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中。
程知予一见到小婴儿,刹那间所有属于职业女性的特质都不见了,捏捏她的小手,捏捏她的小脚,不住地感叹之余,怅然若失地盯着小薄荷粉嫩嫩的小脸说:“当年小星也是这么白嫩嫩的,现在都快黑成煤球了。
苏扬脸上也带着笑,程知予的话响在耳边,她接了一句:“男孩子终究还是调皮一些,爱到处跑。不过小麦色也很好看啊,健康。”
所有人都沉浸在能摸到小宝宝的喜悦中,一时之间,气氛异常的好。
“薄先生,您这妻子女儿在怀的,可真是尽享齐人之福呀。”小护士推开玻璃门,打趣一番,换上鞋子,准备逗逗小薄荷。
苏扬手指微微动了动,及时地从稍纵即逝的温情中抽离出来,“放开我。”她面无表情的一句话让薄晋洲环着她的胳膊僵了僵。
程知予反应过来,“怕是挨得这么近伤口会疼。”
她话是对薄晋洲说的,目光却一直放在一脸愕然的小护士身上。小护士识趣地捏了捏小薄荷的手,“谁说不是呢,二次缝合,小薄荷以后一定要做最贴心的小棉袄呀。一会儿要是有事的话来护士站找我。”说着,她冲几个人扬了扬手。
薄晋洲这边已经松开了环着苏扬的手,他不言不语地走在前面,阳光透过玻璃洒到走廊里,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有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瞪着大眼睛眼花缭乱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程知予就接到了燕飞的电话。她喊了一声“燕律师”,抬头瞄了一眼,见苏扬仍是神色如常,“嗯嗯啊啊”了几句跟苏扬说:“我去医院门口接一下燕律师?”刚才收到了陈锦言的短信,她这才知道燕飞和薄晋洲曾经有点什么,怪不得之前提起她来的时候薄晋洲表现得那么不自然。
她的话音中带着商量的语气,苏扬蓦地笑了,“去吧,你还怕我生气啊。”
程知予拉着她的手,垂眸微微叹了口气,“我觉得,凡事稍稍退一步,转机也不是光等就能等来的。”
苏扬明白她的意思,“去吧去吧,我站的时间太长了,得赶紧回去躺下。”眼看着程知予越跑越远,她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薄晋洲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往回走了几步,扶住苏扬一直扶着的架子。她的目光扫过他怀里的小薄荷,冷冰冰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柔情。
“苏扬,其实我们的关系哪里有那么差。”薄晋洲轻声说,配合着苏扬的步速,他也步履缓缓。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苏扬抬手抚了抚疼痛不已的腹部,“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你说了算。这次突然换了位置,你还不习惯吧。”
她口气淡淡的,可仍然难掩话语里的讥讽之意。
“我以为最起码之前的日子里你是幸福的。”
苏扬听得出他话里带着的惆怅,可他当年若是对她稍微带一点怜惜,又怎么会逼得自己离开霖海?“我之前看过一段话,说每个男人都是骗子。小骗子骗女人一阵子,大骗子骗女人一辈子。我还一直以为以你的修为能算得上是大骗子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但凡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即便是假象,也是幸福了一辈子不是吗?”
言下之意,即便之前的日子再好,那也统统都是假象。
顿了顿,苏扬蓦地笑了,“薄晋洲,你看我多可悲,竟然在想,要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他的心上,薄晋洲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薄荷,“孩子是无辜的,既然你生下了她,就要对她负责。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你大可以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即便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也有我陪着你煎熬。可是在孩子面前,我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面上带着如水的笑意,小薄荷笑了,咿咿呀呀地伸出手触到他的嘴角。
第5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湖(05)
在苏扬消失的那五年里,薄晋洲消沉了很长时间,恢复过来的时候,正是事务所刚刚成立的时候。
那个时候燕飞是除了陈锦言和薄晋洲之外事务所里唯一一个律师,人那么少,又是朝夕相处,久而久之,燕飞就看上了薄晋洲。
薄晋洲虽然混,但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自从他知道了燕飞对他有意思,就主动疏远了她许多。可无奈燕飞死心眼儿,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他是好男人。
春去秋来,这么一拖,就是四年。
苏扬回来了,薄晋洲闪婚了,燕飞傻眼了。
饶是如此,她也从来都没死心。甚至在薄晋洲和苏扬的婚礼上,她都喝得烂醉如泥,当众向薄晋洲表白。
那是她最后一次向薄晋洲表明心迹。
病房内,苏扬半躺在床上,怀里半抱着小薄荷,暖阳照在她的侧脸上,衬得她神色异常柔软动人。
薄晋洲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沙发上,听到敲门声之后站起身来。
燕飞一身白色的西装,手上拎了一大堆补品,看了薄晋洲一眼,二话不说走到床前,熟稔地捋了捋苏扬额间的碎发。“怎么样?我听知予说是剖腹产的,很疼吧?”
苏扬显然不乐于应付这种故作熟人的场面,稍微偏了偏头,勾出一个笑,“都是为了孩子,疼也得忍着。”
她这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跟燕飞寒暄。
程知予见状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燕飞边上,边逗小婴儿边想着万一一会儿剑拔弩张起来好保护苏扬。
“知予,去洗两个苹果吧,客人来了也不能让客人干坐着呀。”苏扬扫了眼明明是正襟危坐却极力装成轻松模样的人,说话的时候态度也跟着软了三分。
燕飞倒是毫不在意苏扬表现出来的亲疏有别,趁着程知予去洗苹果的功夫,笑着打趣说:“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也结婚了,她刚来事务所的时候,陈律师还是个风流公子呢,这才多久,就把陈律师管得服服帖帖的。”
“燕律师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不管锦言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意愿,他想对程小姐好,自然就收了那些骄纵的脾气。”
薄晋洲在燕飞到了之后,除了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冲她点了点头,还什么话都没说过。苏扬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明白,燕飞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
她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话茬,就见燕飞敛了笑意,目光放在小薄荷身上,“是小姑娘吧?长得真是不像薄律师。”
“我觉得很像啊。”程知予把洗好的一盘苹果放在桌上,“燕律师,您自己拿。”说着,她蹲到床边,一只手扒在床上,一只手逗弄着小薄荷。
要是说一开始的时候苏扬还闹不清楚燕飞这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她刚才那句话出来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
原本苏扬就不爱跟不喜欢的人有什么牵扯,如今不喜欢的人直接蹦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冷冷淡淡地从床边拿过来一本书,一只手的大拇指被小薄荷攥着,另一只手握着书本翻了起来。
明显的逐客令。
燕飞浑然不觉地低头跟程知予一起逗着小婴儿,似是不经意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小丫头真乖巧,不哭不闹的,倒是随了苏扬的个性呢。”
苏扬微微动了动唇角,翻过一页书。
“喂。”燕飞从包里掏出手机,“嗯对,第一人民医院,在住院部的A座,1506病房,找不到的话问一下护士。嗯好,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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