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海,他记得那个时候苏扬是痛恨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切的。但是对于她最终还是会回到这儿,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四年里,薄晋洲这个名字,他每天都能从她嘴里听到好几遍。
“出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令均听到苏扬叫他的声音。
“稍微等一会儿。”水早就开了,他续到暖壶里,从上面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玻璃杯,顺手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一起拿了出去。
苏扬的头发已经扎了起来,令均脸上勾出一个笑,“对了,你这坐月子的,身边怎么也没个人照应一下?要不我每天都过来陪你?”
“得了吧你,你要是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好好找个女朋友。”苏扬摇了摇婴儿床,见小薄荷不哭不闹的,抬头看向令均,“你帮我把婴儿床拉到沙发那边吧。”
“得令!”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搁,窜到床边,直接把婴儿床搬了起来。
苏扬跟在他身后,正要说什么,令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婴儿床放好,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小薄荷的两个小耳朵,“你他妈的还能干什么?!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不如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话音刚落,他就关了机,把手机往衣服兜里一揣,松开捏着小薄荷耳朵的手,讨好般地笑着看向苏扬。
苏扬也不理他,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轻叹一口气,拿了个彩色的球逗弄小薄荷。
令均看着她的模样,似是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她旁边。“以前,我爸也给我买过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球。”
他很少在苏扬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苏扬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一脸的平静,很少见的样子。“怎么了?”
她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令均惨笑一声,抬手捏了捏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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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车顶,发出悦耳的声响。
薄晋洲的车在苏杨家楼下停了许久,不知不觉间,车里的烟灰缸中已经塞满了烟头,他打开车窗,透了一会儿气,刚要下车,突然看到楼道中走出一个他厌恶至极的身影。
几乎是立刻,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薄晋洲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车门。
他们两个人的身高相当,薄晋洲勾出一个微笑,“第二次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薄晋洲。”
“嗯,我听苏扬说过。”令均歪了歪头,“准确地说,我曾经每天都听到你的名字,连续听了……”他挑了挑眉,“大概四年吧。”
雨水浇在两个人的肩头,但是这两个人仿佛都没有知觉,在雨帘当中风流倜傥地立着。
薄晋洲轻笑一声,垂了垂眸,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仍然带着风轻云淡的笑,“这我倒是可以想象。”言语间尽是自信。
“那薄先生,是不是应该对苏扬好一些?”令均哼笑一声,接着说:“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生到死,再由死复生。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仍然忘不掉亲眼见证了她所有不堪的人。”
薄晋洲的手已经攥成了拳,他不知道令均口中的“从生到死,由死复生”到底指的是什么。他也从来没想过,令均会知道那么多关于他跟苏扬的事情。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在对方清楚地知道关于自己事情的同时,苏扬甚至不愿意跟他讲讲她是如何认识了这个叫令均的人。
“对了,我叫令均。”
这是初次针锋相对之时,令均留给薄晋洲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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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扬笑着拉开门,目光在触到薄晋洲阴晴不定的面孔时瞬间就冷了下来。
“怎么?你以为我是谁?”薄晋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双手撑在门框的两侧,一副要强行进入的姿态。
苏扬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来。她往里侧了侧身,“先进来再说。”
门关上,一个转身的功夫,薄晋洲已经把大衣摔在了地上。想来是雨并不算大,雨水并没渗到里面。
苏扬给他取过来一条毛巾,薄晋洲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毛巾甩在地上。
她神色平静地抬头看着他,“你搭错线了吧?”
“我搭错线了?”薄晋洲眸光中透出一股寒光,蓦地,他伸手掐住苏扬的脖子,四目相对,苏扬笑得一脸讽刺。
“有的时候,我真恨不能掐死你。”薄晋洲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跟她话着家常。
第14章 谁曾言情深几许竟误年华(05)
天气雾蒙蒙的,给整个霖海市笼罩上了一层晦暗的色彩。
这个冬天,空气质量差得出奇。
苏扬的面色渐渐变成惨白色,薄晋洲眸色深了深,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快步走向婴儿床。
小薄荷手里抱着彩色的球,啃得正开心。薄晋洲松了松领口,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在外人面前,无论是遇到多难缠的事情,他永远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冷静而自持。唯独在面对关于苏扬的事情时,所有的自控力统统都会化为乌有。
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小薄荷咿咿呀呀的声音,没有任何声响。
半晌,苏扬挪动了一下脚步,兴许是因为站得太久了,腿有点发麻,她的身体歪了歪,眼疾手快地扶在了墙上。
几乎是立刻,薄晋洲站起身来,在对上她讽刺的双眸时,敛了脸上略显慌张的神色。他轻咳一声,似是在掩盖什么情绪,“今天晚上我睡沙发。”
“如果是因为令均的话,大可不必,他忙得很,至少今天,不会再过来了。”苏扬蹭到沙发边上,坐下之后,双手交叠捂着腹部,双眸紧闭。
离得近了,薄晋洲才注意到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被恐慌所取代。
他坐得离苏扬近了些,伸手把她揽到怀中。
或许是因为痛感太过明显,苏扬不想挣扎,她把头靠在他的怀中,温暖席卷而来。
薄晋洲手上的温度隔着她的手传到腹部,原本冰凉的手被他捂暖,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觉得暖融融的,迷迷糊糊的,不想再睁开眼睛。
苏扬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的目光对上薄晋洲淡然的目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来。
薄晋洲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膀,清清淡淡地开口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语气清淡的像是两个人之前的剑拔弩张根本就不存在。
苏扬别开视线,望了眼婴儿床中睡得正香的小薄荷,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你当初还要用那种方式来试探我?最可悲的是,即便这样,我还是生下了你的孩子。苏扬看着攥着小拳头的婴儿,眼角渐渐垂了下去。
吃过晚饭,雾气也散了许多。
见苏扬并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薄晋洲默默地换上睡衣,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拿出公文包里积攒了几天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小薄荷已经睡着了,苏扬百无聊赖地摁开电视,把频道从头调到尾,发现几乎所有的卫视都在播同一部抗战题材的电视剧,为数不多几个没播的,也都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肥皂剧。
她关了电视,慢悠悠地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可悲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事情做。
薄晋洲手里的资料又翻过去一页,他看得认真,并没注意到已经烦躁到极点的某人。
突然,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柔软的身躯触碰到他的胳膊,他偏过头,对上苏扬有些尴尬的双眸。
“怎么了?”
苏扬想了想,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资料,是一起刑事案件。“需不需要我帮忙?”
薄晋洲不知道她正闲得发慌,微微一笑,“不用,我一会儿就看完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休息休息!我都快休息出病了!”苏扬突然抬高声音,薄晋洲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小薄荷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苏扬连忙起身,一只手摇着婴儿床,一只手拍着小薄荷,嘴里念叨着“小荷乖呀,睡觉觉呀”。
薄晋洲忍俊不禁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摇了摇头,又低头看起手里的资料。
没一会儿,小薄荷就又睡了过去。苏扬坐在薄晋洲的身边,正要开口,薄晋洲蓦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含着笑意,“你现在不适合动脑子,我包里有程知予让我带给你解闷的书,你自己去拿吧。”
本来程知予是想来家里看苏扬的,可陈锦言说坐月子的人不能太过操劳,不如等孩子足了月再过来。她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就把本来准备自己拿来的书给了薄晋洲,让他转交。
薄晋洲的公文包看上去装不了多少东西,苏扬拉开拉链,才发现里面居然装了五本书。一本一本地取出来放到桌上,夹层中一个红色的小荷包被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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