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跳着从他怀里挣脱,面红耳赤。
“谢谢。”道完谢,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身边的男人几眼,觉得他有点面熟。
“没事吧?”他声音很冷淡。
我摇摇头。
“没事就好。”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我是不是见过你?”
“啊?”
“可能认错人了,抱歉。”
和他对视了一眼,我的脸又不争气地变红了。
“哥,你在干什么?快过来给我付钱,我看中了一件衣服。”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喊他。
“婷婷你先去开发票吧,我去买瓶水。”他应了女孩一声,回头朝我笑笑,“再见。”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来,他不就是上次在S大被我的钥匙砸到的那个倒霉蛋吗!
还了钱,我匆匆回到四楼童珊她们试衣服的那个专柜。童珊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倾心一个人傻乎乎坐在沙发上,脸色蒙上了一层红晕。我奇怪,这姑娘好端端脸红什么?
“试好了,感觉有点大。”童珊从试衣间开门出来,瞟了倾心一眼,“你怎么了?脸怎么红了?”
“啊?哦,我刚才跑去上厕所,可能走得急了,所以发热吧。”倾心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童珊嗤之以鼻,又问我:“你怎么也脸红了?”
我大惊,我也脸红了?该不会是……
我说:“哦,刚才我把钱还给那个老板,他夸我是诚实的好孩子。那啥,我,我害羞。”
显然,我也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童珊说:“一对神经病。”
服务员小姐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走过来,问童珊:“小姐,你刚才挑的那件找到合适的尺码了,要试试吗?”
“来了来了。”童珊把包往我身上一扔,继续试她的衣服去了。
我和倾心同时松了一口气。依照童珊的脾气,很有可能会追问下去,没准还真会撬开我们的嘴。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我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帅哥聊了几句就脸红,还不得被她笑话死。
“我又见到他了。”倾心把我拉到一边,脸色绯红,“就在刚才,我真的看见他了。”
她的样子就跟上幼儿园那会儿第一次得到老师的小红花一样,又兴奋又激动。我当然知道她嘴里的那个“他”就是时宇锋,天底下第二个能令倾心为之疯狂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相思病!”我嗔了她一句。
“那不正好,你相思时宇锋,我相思孙浩宁,我们一起犯相思病。哦不对不对,是我相思时宇锋,你相思孙浩宁。”倾心发现自己口误了,立马更正。都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话一点都不假。谁知道一句简单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字的误差,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比如说有一次我们上课上到一半,某男生腾地站起来说:“老师你能不能把拉链拉上。”
年轻的女老师脸颊绯红,飞速转身。教室里一片哗然。
几秒钟后女老师回头,不顾形象地大吼:“靠,你耍我啊!”
该男生嘴角抽搐,异常委屈:“我,我说错了。我是想说,老师你能不能把窗帘拉上。太阳太大我看不清黑板。”
全班绝倒。
而彼时我也没有想过,倾心无意识说错的一句话,竟然会有一半成真。
多年以后的那个午后,我蹲在陌生的小区门口,抱着一只小狗哭得泪眼迷蒙。我自小骄纵惯了,从未尝过那么无助的滋味。茫然中,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抬头就看到了那双陌生却又熟悉的眼睛。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对我来说人生中最珍贵的不是添在锦上的花,不是送到雪中的炭,而是在迷路时,有人能把他的手伸给你,带你回家。
我对他一见没有钟情,二见也没有倾心,然而第三次见面的瞬间,我彻底沦入了属于他的漩涡之中。我不能分辨出那种感觉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我心中存在的意义和孙浩宁不一样。
他问我:“需要帮忙吗?”
我想都没想,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笑意在他的眼角和我的心上几乎同时蔓延开来,很轻很细,不易察觉。
就这样,我抱着小狗上了他的车。一路上我们的话很少,包括临别时的那句“再见”在内,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个字。
当他的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我才想起来我忘了问他的名字。而我也庆幸,幸好当时我没有问他的名字。即便问了,半个月以后漫过我身体的海水也会将一切都冲走,将我对他本来就不多的记忆洗刷得干干净净。
再一次睁开眼睛,我忘了他,心里除了“时宇锋”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我却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时宇锋。
第三卷·寻找关于我的曾经
★、那一刻天空终于亮起
“倾心,倾心……”细碎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如梦呓,如自语。
我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上,两边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四周雾气迷蒙。
那一声声“倾心”敲在我心上,我不知不觉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倾心,醒了?”
迷雾散去,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时宇锋含笑的双眼。这双眼睛我再熟悉不过,就在刚才这个冗长的梦中,我还见过不下百次。
洁白的墙壁和消毒水的味道使我马上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昏迷前最后的意识中,我不小心掉进了山里的水塘,有人救了我。
“你终于醒了。”时宇锋激动地抱起我拥入怀中。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弥漫在我四周,我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么宁静。我伸手紧紧回抱他,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时宇锋……”
“我在这里。”
时宇锋眉眼中透出浅笑,与我对视,他的吻轻轻落在我额头上。
刹那间,倾心的眼神,倾心的笑,倾心的泪水,在我脑海里飞快地一一闪过。我的心狠狠往下一沉,然后我尖叫着推开了时宇锋。
“倾心?”时宇锋大为不解。
“你走,你走啊!”我突然像发了狂一般,哭着大叫,一边把他往外推,“我不要再看见你!”
“倾心你怎么了?”
“我不是倾心,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快走!”
枕头,杯子,床前的花篮,水果……我把所有能拿到的东西全部砸向时宇锋,眼泪如瀑。
“怎么了?”医生护士们匆匆进门,“发生什么事了?”
“叫他走,快让他走,我不要看见他!”我抱着膝盖痛哭。
“先生,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我是她男朋友。”
“抱歉,我想让我的病人有一个安宁的环境,希望先生你能理解。”
我没听清楚他们后来说了什么,过了不久,病房里恢复了平静。护士给我盖好被子,我躺在床上,拼命想让自己入睡,可脑子依旧清醒无比。
我怎么可以爱上时宇锋!他是倾心的,我已经抢走了倾心的命,怎么可以连她爱的人也抢走!
“倾心。”敲门声响了两下。
我回头看见孙浩宁站在门口对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爸爸妈妈站在他身后,见我醒来,脸上均是释然的表情。
“浩宁哥……”刚叫出口,我之前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又如冲垮堤坝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孙浩宁奇怪,走过来帮我擦眼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疼?”
我摸了摸脖子,伤口不算深,不碰到的话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于是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文森,倾心一定饿了,我们出去给她买点粥吧。”我妈机灵,找借口拉我爸出门去了。
房间里顿时静悄悄的,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很清楚。
孙浩宁坐在床边默默地给我削苹果。小时候他也这样给我削过水果,他刀子使得特别好,能把水果皮一圈一圈削得很细却不断掉,削完了还能保持原样,一拉,老长一条皮。
“倾心,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你怎么还叫我倾心?你明知道我不是。浩宁哥,我知道,其实,其实你是知道的。”
砰——
咚——
孙浩宁手上的水果刀掉在地上,苹果也滚出了老远老远。
“你说……你说什么?”
“浩……”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孙浩宁猛然扑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中。他力气很大,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心底却是一片柔软。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一别多年却不跟我联系?为什么说好好照顾我却食言?为什么……”我一口气将沉积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全倒了出来。
孙浩宁没有回答我,他将下巴抵在我头上,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诉诉,诉诉……”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为什么骗我?”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如今的我,再也不是自欺欺人活在为自己编造的梦境中的文倾心,我根本就是文诉意啊!以前当我以为我是倾心的时候,我见到回国的孙浩宁最多只是高兴,没有现在这样复杂的心情。而这些迟来的问题,是我替自己问的,替文诉意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