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倾心的手机……不好意思,倾心她现在不太舒服,不方便接电话……好,谢谢。”
我也没问电话是谁打来的,现在的我满脑子只有诉意,再也容不下任何事情了。童珊走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她的脸色也很不好。
“你一直想知道真相,现在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也该放下了。如果诉意还活着,她也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童珊轻轻抚拍我的背。
妈妈说:“珊珊说得对,都已经过去了。其实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我们宁愿你永远想不起来这事。”
她们想扶我起来,可我真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双眼一对上墙上的照片,泪水就止不住往外冒,跟喷泉似的。
邱晗经常说我比较呆,过日子就跟过家家一样。如今我总算明白,生活的复杂,远远不是过家家所能比的。一旦长大,我们的世界就再也没有童话了。
“倾心。”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我低着头,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过了几秒钟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有人摸了摸我的头。
“倾心你别这样,你醒一醒。”
“浩宁哥……”我突然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跑过去扑到孙浩宁怀里:“浩宁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啊?你告诉我,他们都在骗我,这不是真的。”
“别哭了,这里很闷,我们下去好吗?”孙浩宁不停地拍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我不理他,一个劲地自言自语。
诉意死了,诉意已经死了……孙浩宁应该就是诉意喜欢的人吧?
我贪婪地抱着孙浩宁,企图从他身上找到诉意的气息,可是除了那股咸咸涩涩的味道,什么也没有。那是我的眼泪。我一直哭,把孙浩宁的衣服都哭花了。
雨点不知什么时候跑上楼来,在我身边喵喵喵一直叫。我不理它它就抓我的脚,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
有什么事情从我心底浮上来,晃了晃又沉下去。我仔细回想,眼前如同闪过一道火花。我二话不说拉着孙浩宁跑下楼去。
“倾心?”
“倾心你去哪里?”
“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我应付了一句,加快脚步。
刚出大门,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在我们面前停住。我的心顿时一凉,时宇锋从车里下来,砰的把门带上了。他脸色很不好看,轻轻瞥了我们一眼,开口唤我:“倾心。”
我朝他点点头,伸手去拉孙浩宁:“我们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等等。”时宇锋拦住我,“我想跟你谈谈。”
“下次吧,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我没有给时宇锋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上了孙浩宁的车。
车子很快发动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时宇锋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是我却没来由地感觉他被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好寂寥好萧瑟。
“你……要不要先下车和他说清楚?”孙浩宁问我。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用了,我们走吧,去天桥附近那家宠物诊所。”
方医生放下手中的杯子,问我:“这么说来,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孩是你的孪生妹妹?”
我点点头。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对我说,他在半年前见过一个和我长得特别像的女孩子,抱着流浪狗来找他看诊。当时我并没在意,直到刚才看见雨点,那些话从我心底冒出来。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女孩就是诉意。
“那么,你妹妹现在……”
“她已经不在了。”
“呃……抱歉。”
“没关系。”我说,“我出了点意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来找你,是想知道更多关于我妹妹的事。还有她带来的那只狗现在在哪里?我可不可以把它带走?”
我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方医生逗弄了一下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小猫,对我笑:“其实我和她也没说上几句话,抱歉,不能帮你什么。她带来的那只狗被人领养走了,就是送她来的那个男人。”
“送她来的男人?”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孙浩宁。
在我的印象中,唯一能和诉意联系起来的男人就是孙浩宁了。可是我又想到,孙浩宁是在我出事以后才回国的,那时诉意已经不在了。
“上次我好像跟你说过,送她来的是个很帅的男人,他把你妹妹送到这里就走了。等到晚上我快下班的时候,他又回来这里,说要领养那只狗。”
“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孙浩宁轻轻推了推我:“倾心,你没事吧?”
“没事。”我回头,“我们回去吧。”
“方医生,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希望你早点想起来。”
回家的路上孙浩宁接到公司电话让他赶紧回去,我不好意思耽误他太久。
可是孙浩宁坚持送我走进家门才离开。
不管是不是因为诉意的关系,孙浩宁对我的确是好得没话说了,亲生哥哥也不过如此。在路上我就一直想,如果诉意还在,他能成为我的妹夫,那该多好。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不会再有机会去实现了。
我进门的时候童珊还没走,她急冲冲上前拉了我,问我:“你跑哪去了,孙浩宁呢?”
“他有事先回公司了。”我冲她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孙浩宁这家伙居然让你一个人回来?天都黑了他去公司做什么!”童珊正要掏手机。
我拦住她:“别打了,他刚才送我回来才走的。珊珊,我真的没事,虽然还是很难过,不过我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你们越是对我顾忌这顾忌那的,我越是会难受。”
童珊眯着眼打量我。爸爸妈妈也围上来,朝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我没走火入魔才放心。
第二卷·寻找关于她的回忆
★、你在心间一直未走远
太阳很大,我一只手撑着遮阳伞,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慢悠悠从村口的水泥路往里走去。路是沿着河一直往前的,曲曲折折,隔二十米就有一座青石板桥。
河两边梧桐树的叶子非常茂盛,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间漏下来,洒在水面上,随着河水流淌,远远望去就像镀了一层金似的。
见到有生人来,河边洗衣服洗菜的村民都习惯性地朝我这边看。其中有几个人认出我来,笑容满面地跟我打了招呼。
我心底一片柔软。这里跟我所生活的那个钢铁般森冷的城市不一样,没有利益冲突,也不会有钩心斗角,每个人的微笑都像洒在这河边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这里是外婆的家乡,这个村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望月桥。
由于奶奶不喜欢我,从幼儿园开始我的暑假几乎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我是城里来的孩子,再加上每次来外婆家爸爸都会给我带上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我在村里同龄的孩子中特别受欢迎。他们经常让我讲城里的新鲜事,而我也经常跟着他们在稻草堆里上蹿下跳。
那些往昔的美好回忆犹在,很清晰,唯独少了诉意。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在我溺水醒来之后一直不让我回到这里,她一定是怕我从外婆以及其他人那里听到什么。从我忘记诉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打定主意从我记忆中彻底抹掉那一段。
行李箱的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偶尔抬头看看周围的景致,偶尔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
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去年春节我从这里探亲回去时,外婆在村口送我的画面。当时她笑得很灿烂,可我知道她心里是非常舍不得的。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很少有机会回来看外婆,想必诉意也是如此,而妈妈能回来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我难以想象三年前外公去世以后,外婆孤零零一个人是怎样熬过来的。
几天前当我宣布我辞职的时候,妈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去看看外婆吧”。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心中所想。太久没见到外婆了,每次想起她我的心底是柔软的,鼻子却是酸涩的。回忆起奶奶住院那会儿文兮在她床前流泪的样子,我想,外婆之于我就像奶奶之于文兮一般,那种感觉是其他长辈无法替代的。
我的辞职报告被萧总压着一直没盖章,他一再挽留我,并且承诺要给我加工资,我都婉拒了。这半年来诉意的死使我在喧嚣中迷失了自己,只有回到这份纯粹的宁静中,我才能去寻找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我不想也不敢去面对的时宇锋。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特别矜持特别高傲的女孩子,我都没法想象自己居然会当着他的面向他大声告白,并且被他当场拒绝了,尽管他的拒绝很委婉。
他那句“对不起”像疙瘩一样堵在我心头,为此我低沉了好久。
那天晚上我和孙浩宁从宠物医院回来,时宇锋打电话找过我,他说要和我好好谈一谈。我的心情已经够糟了,根本不想去跟他谈。所以一挂上电话,我就把手机里面的卡掏出来扔掉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放他鸽子了,无所谓再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