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们以前的事情,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使你今天把她带走,明天她照样得自己走回来。”
停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今年她从我这预支了一年的出场费,一共是十二万块钱,所以她需要在我们这里工作一年,现在是……”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接着说,“现在是十二月六日,还有八个月。”说完,又开始敲桌子。
“你骗人,我不信!”我跳起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有合同。”中年人说着抛出几页纸。
我看了一眼小东西,小东西靠着墙眼睛盯着地面,我知道是真的了。
“如果我提前还上你的钱呢?”
中年人摇摇头。
“如果我多出钱呢?”
中年人摇摇头。
“您开个价吧,多少都成,我……”
“我说过了,我不要钱!”
“要怎样你才放她走呢?你开条件吧!“
那个商人沉思了一会儿,看看我又看看小东西,以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除非她自己想走。”
我眼前一亮,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迫切地看着小东西,但小东西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昏死过去,她说:“我不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会遵守合同。”
我愤怒地抓着小东西的肩膀,大声地质问她:“你,你说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说呀!”
小东西甩掉我的手转过身漠然地从身上摸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吐出一个烟圈,对我说:“我吸毒,不可以吗?”
我哆哆嗦嗦地站在她的面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烟,“你瞧你现在样子,像、像一个魔鬼!”我痛心疾首地说。
小东西慢慢俯下身捡起香烟,又放在嘴边,我再次打掉,她再次捡起。最后她眼圈红了,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女人,最初都是天使。”
她哈哈笑着眼里流下两滴泪,歪歪斜斜地转身离开了。“咔咔”的高跟鞋声不断地敲打着我的心房。
4.一杯苦酒
我颓然地坐在郁金香的门外,凌晨一点,当城市里所有的正常人都沉沉入睡的时候,小东西疲惫不堪地走出郁金香,她和几个姐妹刚要打车,被我拦住了,小东西没说话,挥挥手,那几个女孩子就先离开了。
时值十二月,小东西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一条超短裙和一双黑皮靴,肩上随意搭着一条看不清图案的黑色披肩,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在浑身上下黑色的包裹下,小东西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和瘦削。
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但是看到她还未开口先熟练地点燃一支烟,我的双眼还是忍不住模糊了。
“说吧,有什么想知道的,今天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希望你明白,我愿意用今天一天的时间换取以后永远的安宁,希望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东西后,永远不要再来找我麻烦,像我们这种地方的女孩子更爱面子。”她把“我们这种地方”几个字加了重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看我不说话,小东西看了我一眼催促着:“有什么想说的快说,我晚上的时间很宝贵。”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一愣,随即把包夹在腋下,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我的外套又递回来:“我不冷,你留着吧,人们都说有爱的女人不怕冷,他们说错了,其实夜店的女人才最禁冻。”说完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夜空格外刺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扔掉她手里的半截香烟:“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如果你想让我伤心让我内疚让我后悔,你可以嫁给胡兵,嫁给张鹏,嫁给范为,嫁给任何一个好男人,天底下好男人有的是,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人很痛心?”
20. 第20章 Chapter 5 (3)
“项冬,你太自以为是了,以前是现在是,一点也没变,你听清楚了,我,魏宝娟,到郁金香唱歌也好陪男人睡觉也罢,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没有重要到令我作践自己的地步,我和许多年轻的女孩子一样,我们用青春赌明天,说明白点到这种地方来的女孩都是为了钱,OK?所以请收起你的内疚和怜悯,我来这不是为了报复你让你内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钱,钱懂吗?”
“你骗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爱钱如命的人,如果是,当初你就不会选择一无所有的我,而是选择有钱的胡兵了。”
小东西的笑容凝固了,慢慢抬起头仔细端详着我,眼里泛起了泪花,却笑着对我说:“你还记得当初?真不容易。”
我羞愧地低下头靠在墙上,无言以对。
“男人的脸变得太快了,而放在衣袋里的钞票永远也不会变,我明白得还不算太晚对不对?”
小东西苦笑着看着我,刺得我的心很疼很疼。
“你为什么要签那份合同?还有,你借那么多钱干吗?十二万呀,不是小数目,你怎么会需要那么多钱?这一年你去了哪里都干了什么?”
“我炒股不行吗?我吸毒不行吗?我赌钱不行吗?我吃喝玩乐不行吗?人生苦短,我及时行乐不行吗?除了郁金香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肯提前拿钱给我,别说让我签一年合同,他就是让我以身抵债我也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这段时间你到底都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跟你无关,我不会说的,说了你也解决不了。”
“你走了以后,我很后悔,我一直在找你。”
“别跟我说这些,没意义。”小东西转过头去。
“你跟我回家吧,我们马上结婚,然后我们生个女儿,叫项宝儿,像你一样才华横溢,会唱歌……”
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的女儿跟我无关,我累了,我得回家睡觉了,以后别再来找我,跟我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记住,永远也不要再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不会跟你结婚,因为我不爱你。”
“你骗人!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小东西连话也懒得说,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摇头。
“如果你不爱我了,那今天为什么看到那么多人要对付我的时候,你打我一巴掌让大家放弃交手?”
小东西越走越慢,最后转个身又走了回来,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狠狠地说:“我打你一巴掌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告诉你,你欠我一个承诺,我还给你一巴掌,我们就两清了,互不相欠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这一巴掌全都了结了。”
“一巴掌太少了,我欠你的太多,我现在在这,你打吧,你打死我都行,只要你打完我以后离开这。”
“你省省吧,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有个规矩,那就是要我们做事不能白做,打你可以,但你得给钱,舍不得了吧,哈哈!”小东西发出刺耳的笑声,随后习惯性地又点燃一支烟冲我的脸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我愤怒地打掉她手里的香烟,赌气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塞给她,她接住了几张,大部分都掉在我和她的脚下,她也并不介意,慢慢俯下身去一张一张捡起塞进自己的皮包……
她把钞票都捡起后,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捂着脸慢慢蹲下,心里的滋味无法言说。
5.风华绝代的石榴姐
又急又气,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我在医院里孤独地躺了三天,也痛苦了三天,那种心情无法形容,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只要一想到小东西我就心如刀绞,一想到小东西我就要掉眼泪。
第四天清晨我不顾医生的反对,坚决办理了出院手续,情绪低落地走在上班的路上。远远看见许俏的红色跑车旁站了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人挺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她的一句嗲嗲的:“项冬,快点,人家都等你半天了。”肉麻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掉在地上我估计能扫一麻袋。
我仔细一看,这不是许俏吗,只不过是红头发变黑了,脸上那七荤八素的颜色不见了,而且还穿了一件正经人穿的衣服,怪不得我没认出来,就是她亲爹第一眼看见她也认不出来了,她那里得意扬扬地等着我的夸奖,我偏不。
“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从良了?打扮得跟个良家妇女似的。”我故意气她。
“你怎么回事?我时髦一点你说我像女鬼,我端庄一点你说我从良,你怎么总是看不上我?”许俏撅着嘴。
“其实你怎么打扮都好看,自己喜欢就行了,干吗管别人的想法。”自从经历了小东西的心痛后,我已经懂得了善待别人,特别是那些重视你的人。
“不,我就是想按着你喜欢的方式打扮,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好。”许俏把脸凑进我,调皮地眯着眼睛。
我仿佛又看到了上大学时,小东西一样的神情,拉着我的手非逼我说出她的哪件衣服好看,然后也是这样一句:“我就是想按着你喜欢的方式打扮。”不由得我一阵心酸。
“你怎么了?听我说这句话感动了吧!我就知道早晚你得被我感动,落入我的手心。”许俏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