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曜不敢怠慢,奉揖还礼道:“在下谢曜,拜见大师。”心中却自寻思:“怎从未在少林寺见过此能人异士。”
觉远闻名诧异的看他一眼,复而恭恭敬敬的道:“小僧得识天山谢居士尊范,幸何如之。”向身边的少年道:“快向谢居士磕头。”那少年上前拜倒,谢曜微微颔首,只瞧这少年小小身材,形貌甚奇,额尖颈细、胸阔腿长、环眼大耳,虽只十二三年纪,但凝气卓立,甚有威严。
“敢问小师父法号?”
那少年听谢曜问话,不禁伸手挠头,低头笑道:“谢居士抬举小僧啦,小僧……尚是俗家姓名,姓张,名君宝。”
谢曜闻言一怔:“张君宝?”
“正是。”谢曜惊讶神色转瞬即逝,随即看向觉远,指着尹克西二人,问清两方恩怨。
原来不久前,尹克西和潇湘子来到少林寺,盗取了少林寺四卷《楞伽经》,因此觉远才和张君宝追来华山。谢曜只听《楞伽经》三字,便明白了为何二人要偷走这满是天竺文的经书。年少时,他同天书藏身少林寺藏经阁,可不为的也是那《九阳真经》么?谢曜想通其中关节,一言不发,转身便擒了尹、潇二人,左右手拇指按住二人头顶死穴,问道:“经书在何处?”
他语气不疾不徐,平平淡淡,手上力道却不轻,尹、潇二人登时全身绵软,委顿在地,心中更如擂鼓,惊怕不已。
尹克西脸色煞白,呆了片刻,惨然道:“姓谢的,就算你将我二人杀了,那又有何用?不瞒你说,那经书在逃出少林寺的时候便遗失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觉远听到经书遗失,不由“啊”了一声,快步上前,搜遍二人全身,半晌怅然说道:“经书果然不在了。”
谢曜看向他,问:“大师想如何处置二人?”
觉远想了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谢居士出手相助,贫僧感激非常。但这二位施主想来也真真不知经书下落,贫僧这便折回少林,将经书遗失之事报于方丈,容后再议。”
谢曜心知尹克西和潇湘子定有谎言,这觉远和尚心地善良正直,不去追究,他也不好说甚么,当下便将尹、潇放开。两人一直被谢曜纯厚的内力压制,好不痛苦,一阵猛咳,搀扶着连滚带爬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觉远和张君宝也要赶回少林,便和谢曜告辞。二人才走片刻,杨过等人顺路寻来,远远看见谢曜,便高声喊道:“师父,师父!”
丁跃率先跑到谢曜跟前,故作埋怨道:“师父,你去哪儿啦,几位前辈选来选去,都想称你为五绝里的中侠义,你怎不见人影?”
谢曜微微一笑,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义兄在前,无论如何这名头都不该落到我头上。”郭靖笑了笑,和黄蓉对视一眼,好似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
“甚么义兄、两兄的!你武功咱们公认天下第一,难不成还有假么?”老顽童不知从哪蹦出来,围着谢曜又跳又闹。
谢曜拍拍他肩,挑眉说:“说的也是,既然如此,我就将这名头让给你……就叫……嗯,中顽童!”
老顽童两眼放光,拍手道:“中顽童!中顽童!这个好听!”众人瞧他这般模样,不禁发笑。
本是一番欢乐气氛,谢曜目光扫过众人,没由来的心酸,这欢笑声,反而更衬的自己孤单。
待众人笑罢,他将申屠行冲、杨过、丁跃三名侠门弟子叫来跟前,沉声问:“可还记得侠门谨奉哪八个字?”
三人不假思索,便道:“侠义为怀,济世扶人。”记得当初在天山玉京洞,正是本着这句话创立侠门,作为弟子,如何敢忘?
谢曜欣慰一笑,道:“你们记得就好,此后侠门,便得由你们来发扬这精神了。”
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师父?何出此言?”
谢曜仿佛开玩笑般,笑着说:“我军大捷,暂享太平。你们都有独当一面的才能,门派交给你们为师再放心不过,江湖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还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儿么?”
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放下好多担子,像闲云,像野鹤,游历四海江湖。
摸了摸怀中爱妻的牌位,谢曜不禁浮现一抹笑容。
丁跃打小便黏谢曜,听他好似要离开,忍不住上前两步,捉住他衣袖:“师父,你去哪?不要侠门,不要咱们师兄弟了么?”
“你们都成家立业,在江湖也有一席之地,该多多照顾师弟,怎的还向着师父?”谢曜本想伸手摸摸他们头顶,可想到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着众人这般做法着实幼稚,尴尬的将手背在后面,轻声道:“天山又不会消失,师父走得倦了,自会回来。毕竟那里……始终是家啊!”
杨过眼圈一红,重重点头:“是,到了年尾,我和龙儿也会回天山。”
申屠行冲良久不曾开口,这会儿忍住眼泪,强颜欢笑:“等郑金和悬壶成亲了,不知道侠门多热闹。”
谢曜而后又向黄药师、一灯、郭靖夫妇等人告别,牵起芦苇,回头抱拳:“今日相聚,喜笑言多。青山绿水,就此别过!”语毕,拂袖转身。
郭靖瞧他走的并不是下山的道路,忙出声喊:“曜弟!你那是上山路!”
谢曜闻言似乎怔了怔,顺着山路抬首望去,一直望到星河满悬的夜天。他反而大步上山,仿佛走的并不是坎坷的山道,而是登天的路径。
背影萧萧,一袭长衫,转瞬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走了半晌,却已到了华山之巅。
月圆触手可及,繁星密密点点,谢曜立在山崖前,衣襟猎猎,任风吹乱夹杂银丝的头发,愁肠百转。
他人入中年,回首半生,随波随浪,浮浮沉沉。
痛过,爱过,恨过,苦过……但不管多么逼仄的生活和苦难,都没有做过恶事。
谢曜早已经忘了来时的路,却不曾忘在江湖行侠仗义。这般作为,或为自己博那身前身后名,也或为年轻的一句承诺。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天书的理想……最新的理想。
于己,于家,于国,于天下。
姓谢的这一生——无愧青天。
作者有话要说:拖了这么久终于完结了,抱歉不能做到再写十多万字,一是因为我懒,二是因为工作很忙,三是因为再写下去是团灭的节奏,所以……后面的剧情基本插在番外当中了,不怕虐的可以看。有什么意见和批评大家可以直接说,这篇文我自己是不满意的,因为不是自己的风格,所以,《小观音》预计10号开文,二十万字左右,喜欢可以围观。还是那句话,感谢将近一年来你们的陪伴,鞠躬~撒花~~~
☆、番外
这一年,乃元朝至元十六年。
天山的边陲小镇,似乎并不受战争影响,商贩挑着杂货沿街叫卖,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镇口一棵老槐树下,摆了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白须老者,身材精瘦,一双绿豆眼儿甚是精神,右手拿着一把罗汉竹折扇,左手握着一块油亮的醒木。
只听“啪”声脆响,白须老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想必你们也都耳闻,这宋朝气数已尽,是没有半分力气同蒙古相抗……”
因战事紧张,这小镇上聚集了不少逃难来此的宋朝百姓,听得此话,纷纷哀叹。
“宋朝廷贪官当道,皇帝昏庸无能,被灭也无可厚非。在下一区区说书人,不敢妄议朝廷,只能来说说那江湖事。”白须老者“哗”的一挥罗汉竹折扇。
群中挤出几个头戴毡帽的小孩儿,当头一个稍大的孩子扬声道:“嘿,说书老儿,你可听过神雕侠的名头?若你连他的名头都未听过,我才不信你讲的劳什子江湖事呢!”话音刚落,不少大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白须老者微微一笑,道:“神雕侠的名头我如何不知?他携妻驭雕,救走襄阳城中无数百姓,威风凛凛,鞑靼见之无不丧胆!但今日我要讲的却不是那神雕侠,而是神雕侠的师父……”
有人嗤道:“侠门掌门谢大侠的事儿还需你来说么,咱们处在边陲,临近天山,怎会不知。”
白须老者似乎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偏头斜眼:“你倒说说,你都耳闻甚么了。”
人群中走出一位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他朝天山的方向拱了拱手,声如洪钟,一字字铿锵有力:“谢大侠同郭大侠兄弟二人死守襄阳近半年,后被蒙军取来一种名为襄阳大炮的武器击毁城墙,饶是郭谢二位大侠神功盖世,也止不住千军万马,殉难襄阳!”
此事虽已过三年,但再听二人殒命,皆是叹息。
先前那询问的孩子瞪大双眼,问:“你又怎的知晓那般清楚?”他自从出生便听过谢曜赫赫威名,因此只觉这是神一般的人物,转而对神雕侠崇拜无比,但此刻听到神雕侠的师父殉难,根本不信。
彪形大汉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白须老者哀道:“这事得从头说起。谢大侠身世崎岖,早年拜师江南七侠,后入全真教,南奔北走,习少林武艺,悟道家所长,真真是个武学奇才!早年受人诬陷,挑起当年那场震撼江湖的终南山大战,一人扛鼎力挫群雄,而这时的谢大侠,还不到三十!没曾想英雄薄命,襄阳失陷时,谢大侠也才刚过七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