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强则儿弱,这是个颇为奇怪的社会现象。
宋林桥的母亲刘亚林是个很强悍的女人,虽然她身材娇小,平时言行举止也足够优雅,但这丝毫不掩她遗传自将军父亲的彪悍之气。
嫁给宋远东,明面上是低嫁,可事实上谁都知道宋家不简单,四舍五入一下,这桩联姻勉强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宋远东是个有主见有能力有手腕的人,有了这样一个丈夫,哪怕出身再高,大多数女人都很难在家庭生活中找到平等的地位。可刘亚林不同,她从在家做女孩儿时起就不是会甘心认命的人。
嫁给宋远东后,她先花了几年时间在宋家站稳脚跟,生下儿子,扫清所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地位与儿子利益的障碍。之后,她整合利用宋家与刘家的人脉影响,自己开创了一番事业。
若是将宋远东的事业除去继承自宋家的那一份,刘亚林的成就还要在他之上。
这么个铁娘子,一生中唯一的软肋就是膝下独子宋林桥。她把宋林桥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所以宋林桥长到如今二十六岁,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已经有人在他耳边着急,告诉他,他那几个小妇养的的妹妹已经进入宋氏,要抢他的东西了,他依然不慌不忙。
因为他有个好妈妈。
在他十六岁那年,刘亚林就已经为他挣到了一份足够大的家业。或许这份财产不能同他将来可能继承的恒远集团相比,但确实为他无忧无虑的生活提供了相当令人安心的保障。
宋林桥有很多纨绔子弟都有的坏习气,但实际上,他天真的让人看不出遗传定律。
他知道自己家在万方安和有房子,这还是曾经一个狐朋狗友告诉他的,就为的撺掇他去那里头开个大party。当时他也挺心动,因为万方安和是个颇为正经严肃的地方,那里头住的人都不普通。
于是他就问了他爸,挨了一顿削。
其实他也挺懂事。宋远东没多说,可一贯疼孩子的他都这样表现了,那里肯定就有他不能去的理由。那么他听话地就不去了。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亲爹削他了一顿,不让他进的地方,住着个小婊子!
呵,难道他爹一大把年纪还玩起了真爱,这是金屋藏娇的节奏?
也不怪他一猜就猜出来魏紫住的房子就是他家那栋,万方安和太特殊,里头统共就没几栋房子,其他人家都是有名有姓的,根本不是魏紫这等戏子之流能攀上的。
而且她就是想攀,也得看人家有没有那个能力呢。那里头住的基本上都是七老八十快一百的老头老太太,魏紫就是再漂亮,她勾搭哪个去?
纵是有心也无力呀。
说宋林桥天真,他就是天真。
这么一桩事儿,宋夫人刘亚林其实早就听说了,圈子就这么点大,这都几个月下来了,传得再慢也进她耳朵了。
可她就不着急,她从来不怕宋远东找到真爱。结婚这么多年,她还能不了解宋远东是个什么德性?
就算是真爱,也影响不了她的地位。更何况这还未必是真爱呢。
叫她一查,果然——住在里头两个人,一个女孩儿,不寻常,另外一个男人,也不寻常。
这下她就放心了,宋远东这厮人品不怎么样,办事能力还是靠谱的。他从不做亏本买卖,这里一大笔钱花出去,迟早是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可宋林桥他想不到这么多哇!
他就想:我爹这是偏心偏到北冰洋去了啊!别是那小婊子肚子里揣了个带把的,又年轻漂亮讨老男人喜欢,打算生出来把他这个正房嫡出挤下去吧?!
这下宋林桥不干了!
他性格霸道,从前不把那些异母妹妹放在眼里,就是笃定自己父亲最后只会把家业传给唯一的男丁。可现在要是冒出个“弟弟”来,宋远东老来得子,又宠爱小老婆,那他的地位简直就是岌岌可危啊!
想想就觉得愤怒,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从会所出来,自己开着车就直奔万方安和。到了门口他直接甩身份证,见了大门一声吼:“我爸是宋远东!”也没人敢拦他了,直接放行。
魏紫神识覆盖面甚广,宋林桥莽莽撞撞地踏上草坪时,她还不紧不慢地张嘴接任声送到嘴边的草莓,细嚼慢咽,吃干净了才说:“有客到,出去接一下。”
宋林桥被领进来后就只看到一扇屏风,屏风后是露台,隐约露出躺靠着的美人剪影。
未露面,未出声,只是一道朦胧侧影,阅尽花丛的宋林桥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看到两行鼻血飞流直下。
“哎哟喂,怎么还流鼻血了呢?”任声转个头就吓了一大跳,看他还愣愣地没反应,嫌恶地骂了声“倒霉催的”,跑进厨房拿了块黄色抹布出来糊他脸上。
☆、chapter 15
刚进门就出了这么件尴尬事,宋林桥是气势也弱了,人了萎了。
甚至被任声带着坐下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这绝逼要是真爱啊!换我我也真爱!我也金屋藏娇!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呆一会儿痴一会儿,看得任声恨不得给他把把脉,瞧瞧这大小伙子是不是真病得不轻,出门忘吃药了。
在家里,魏紫就没那么多讲究,穿的是从前还在修真界时的衣裳,绮罗珍绣,广袖飘飘,从屏风后转出来,端的是肌肤如玉,眉眼如画。
宋林桥看得痴了,鼻头一热,忙又用那块黄色抹布堵了堵,低下头不敢再看。
任声瞧他这样就不爽,刚才也没让他坐沙发,就指了个小圆凳子让他坐着,此刻他端坐对面,粗声粗气地用东北腔审他:“从哪儿来的呀?咋进来的呀?来这儿整啥呢?”
——因为出身长白山,任声打小就是一口纯正东北腔,到了帝都多年后才渐渐改了,但是有时情绪比较激动还是会脱口而出。
他一个斯文白净的书生样,说起东北腔来也没那气势,魏紫“哈”一声笑出来,把正打算回答的宋林桥目光吸引过去,又呆了。
魏紫拧了拧秀致的眉,对任声道:“这阵子老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昨天在园子里刷微博,跑来一只萨摩耶,一个劲地冲我流口水甩尾巴,还是个老人家过来把它拉走了,一直跟我道歉。后来又跳出来一只猫,一直蹭我的腿,翻肚皮给我看,直到我回屋了还在外头喵喵叫。”
任声若有所思,他想说点什么,但看看在场的第三个人,那话又咽了回去,对一副痴汉模样的宋林桥横眉怒目:“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宋林桥被这一声怒吼震回了神智,反应过来立马拉下脸,吼回去:“妈的你挖谁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嘛你!”
“嘿哟你他妈还敢跟我横!”任声怒而起,挽袖子,“你知道你站着的是谁地盘嘛你!”
两个瞧着很斯文的年轻人说着就要打起来,魏紫一蹙眉,眸光微动,宋林桥顿时动不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坐下来,老老实实坐好,只留个眼珠子惊恐地乱转。
任声也是一屁股栽了回去,魏紫还是分得清远近亲疏的,只是让他坐下,便没再制他,但这也足够让他吓一跳了。察觉自己身体拿回了控制权后,他慌里慌张地看向主人,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然后又双手合什不停拜,表示自己接下来一定听话。
魏紫只是不耐烦听他们大小声,见此刻安静了,便满意地放开宋林桥的禁制,一双美目流转,直视宋林桥,又是那日空灵的声线,缓慢而有节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林桥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双眼吸进去了,只会痴痴呆呆地作答,余者什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问题也就那么几个,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宋林桥就浑身一抖,眼睛也恢复了清明。而此时魏紫却不在他面前了,她大概知道这年轻人是来干嘛的,甩甩袖子就回露台上晒太阳去了,把这个麻烦丢给万能人参精解决。
最近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体内气息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心底燥,修为都有点儿不稳。不仅如此,按照现代人的说法,这几天她的荷尔蒙也爆了棚,不单单是男人,只要是雄性生物,就没有不受吸引的。
恰好这几天没课,还连着周末,她便顺理成章地赖在家里,日日高卧,免得出去祸害无辜的人。
她又懒懒地躺回露台了,宋林桥凝视那道美妙的侧影,这回眼底却不再有惊艳痴迷,只剩惊恐。
他再蠢,也察觉到方才的不对劲了!
臀下的小圆凳仿佛长了钢刺,他坐立不安,无数次想站起来拔腿狂奔,可等他真的使力,却发现两条小腿软成了面条,根本就使不上力。
他听见操着东北腔的那个男人在拨电话,打通电话后又切换成了一口京腔。他心底愈发害怕了,能够这样纯熟地运用各地口音,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