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面色沮丧的那位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今天遇到了之前帮过的一位赌徒,原来是想赢得女儿看病钱的赌徒越输越多,最后急了眼,要把生病的女儿抵出去。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帮对方赢钱到底对不对。
吃饭时他实在忍不住,把自己的烦恼和对面的少女说了,宜花兼着菜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回答:“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帮助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以您的力量介入凡人的生命自然是小事,对于受助者来讲也许就会改变他们一生。”就如同她,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像这样去期待另一个人,“用不用出手理由在您的心里,谁又能保证以后呢?所以现在问心无愧就好。”
宜花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就像我,珍惜每一日和您相处的时光,如同蜉蝣,把每一天当做一生来过,这样就算生生世世的陪伴您了。我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会感觉遗憾。”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温柔缱绻的眼眸中,他手忙脚乱一阵慌张。
这样赤、裸裸的告白在日后一语成谶。
……
分别来得那么快。
“我要走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一样浑厚优雅,光顾着陶醉在磁性的声线中,宜花甚至没听见他在讲什么。半晌,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清白名誉,一时间宜花只想扑在他怀里大哭,哀悼她注将没有结果的暗恋,但最终她只是回屋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便是他离开的日子,宜花穿上自己最喜爱的一条裙子,那是她特地做的仿唐朝的样式,遗憾的是裙子上没来得及绣上任何花样,素白的短衫,鹅黄的长裙,简单到有些寒酸了。就这样,这条襦裙比起窄袖交领,遮盖全身,全无曲线的常服来说,也算是“有伤风化”了。裙系胸下,以宽带系扎,颈部与锁骨的肌肤露在外,勒出细细的腰身。显得她体态轻盈,双腿修长笔直,长发如墨,肌肤温润如暖玉。
少女的青涩之感还未褪去,身为女人的姿态已经悄悄显露了。
太耀眼了,他的心里涌出一阵不舍,如同柔软的贝肉里揉了沙子,钝钝涩涩的疼。眼光触及女子漂亮的锁骨,细腻如白瓷的皮肤白得耀眼。他像被蜜蜂叮到一样,把视线转移至空荡的房梁,好像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看着对面盯着屋顶,红着脸的男人,宜花含泪笑着,“大人,我想快点长大,长成美丽成熟的女人。”她鼓起勇气上前搂住他的腰,没有哪一时刻比现在更让她庆幸自己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低垂眉眼努力的作出笑容,宜花有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笑起来弯如月牙,她想让他记住自己最美的样子。
怀中僵硬的身躯似乎柔软下来,声音低醇:“你会遇到很多人,更多人,无论芝兰玉树还是勇猛坚毅,你终将遇到一个,然后陪着他……而我只是一个路人。”他的指尖搭在宜花裸露的脖颈上,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越来越多的泪水。
是啊,15岁的少女人生刚刚开始,在这个社会里终将嫁给一个男人,像其他人一样,然后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宜花仔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清秀的眉眼,他温柔的眸光,他上翘的嘴唇,他眉头上的小痣……把一切一笔一笔深深地刻在心里。
☆、第6章 宜花篇完结+医女篇1
光海一年,杆城郡,原州牧,江凌府与春川府的天空上出现发光物,如覆碗圆盘,一闪而逝,融于星空。
那个人再也不曾出现。
那日毫无修饰的唐装成了宜花心头的一根刺,她跟名改姓投入著名的绣房做了一个绣女,15岁开始学习绣艺是有些迟,她从劈线开始学,头发粗的丝线劈成20丝,拈拢拨挑勾刺,指法练得出神入化,纺纱织布刺绣制衣绣庄没有做的比宜花更好的人了,她得那么好,仿若再好一点,再好一点那个人就会留下来,沉迷在她织就的美梦之中。
艺成宜花离开了绣庄,自己开了一家成衣坊,花了大力气请到一个来自大明的绣娘,擅长蜀绣。再后来她终于做出了梦想中的那件襦裙,“罗衫叶叶绣重重”“惯束罗衫半露胸”,颇有绫锦雕缕之妙。女人们面上说它放荡不堪穿,却又每每要求购买,在她出嫁的那一天将它付之一炬。
一如那个人,美好的像一个不曾存在过的梦。
……
在冰冷的凉水中洗着衣衫,阿蝉的双手冻得通红,关节麻痹不能弯曲,她恨恨的自言自语:“梦想丰满现实骨感,虐待儿童的都去死!去死去死!”
前世今生不过大脑皮层活动引起的想象,梦中有温暖的目光,柔情如丝,现实呢?!这个土坯房子,矮小阴湿。阿蝉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六岁孩童手骨细瘦,皮肤枯黄,她吐了一口气,仰望苍天,谁能告诉她这什么情况?
这是她醒来第14天,第14次被饿醒。身旁排排睡着大大小小的女童,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此起彼伏咕噜咕噜咕噜的响声。好饿,阿蝉紧了紧腰带,翻个身继续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阿蝉发现孩子们有时会偷偷的哭,这让她很好奇,这些孩子十分能吃苦,挨饿受冻做粗活都不会让她们掉眼泪,什么事能把她们吓成这样?
原来每隔一段时间,多则半年少则几天,就有大汉从孩子里中挑选一个人走出这院子,出去的人在没有回来过。阿蝉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过书,写过字,前身不过一个女童,她却觉得自己能绣画裁衣,样式新颖图案精美。
顾不上回忆其他,阿蝉要做的首先是活下去。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即使是孩童也不免如此。这里每天只提供一些清水和三个掺着麸子的馍馍,就是这种东西晚了一步都抢不到手,饥饿逼得人发疯。阿蝉之前猜想自己是飘荡的鬼魂,现在脑子里时不时浮现的美食更加她肯定自己生前一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细腻白面,喷香的鱼肉,还有甘甜的酒水,听到她这么形容,围坐的小孩子都咽了咽口水。
“这样的东西大概只有官老爷才得享用吧……”
“那样鲜艳的酒水说是醴泉也不为过,说不定是主殿大人的专供呢。”
……
“可怜的蝉,她已经看到幻像了……”
……
她向女孩们打听出去的姐姐们去做什么,她们只会摇头,阿蝉有些害怕,剩下的女孩中她的年龄最大看起来也相对壮实,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阿蝉有些懊恼。
闭塞的小院有两个壮汉把守,屋上呈人字形盖着茅草,黄泥做的围墙低矮。
那一天风很大,圆脸大肚扎着抹额的男人再次来了,阿蝉努力把自己蜷缩的小一点。无济于事,壮汉短胖的手指明晃晃的指向她“就是你吧,蝉。”
她没有哭喊,乖顺的跟着走出院子。
“真是难得乖孩子啊。”背后紧紧跟着两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他们低声讨论着。
在傍晚的路上,压低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到阿蝉耳朵里“上次那个太麻烦了,一直挣不到钱,现在在妓馆被妈妈好好的调、教呢。”
打了个哆嗦,被脚底的土块一跘,她向前冲了两步撞到带路的那个人,慌忙抬头表忠心“我会一直很听话的,我……我只是,有些饿……”
带路的人侧身转头,“金道勋!”
身后的一人搓着手跑到前面“大哥?”
阿蝉茫然地接住抛过来的馒头,大口吞咽着,即使上面带着男人的汗味,这让她对自己同情起来。
穿上小衣,戴着鲜红的印着花纹的宽沿帽子,这是传说的标准祭祀装扮,原来是装神弄鬼骗钱啊。阿蝉放下心来,还好不是打断腿高残疾作猎奇状,不过身为天朝大好少年做这样的事情真是,真是第一次啊,阿蝉摇头驱散天朝是哪的无用问题。
这个国家居然真的有巫师,甚至编入国家官制,虽然阿蝉对这种东西并不信服,你想就算是巫医也要望闻问切把,竟然装瞎子巫师。不过在真瞎和装瞎之间,阿蝉果断选择了第二个。人贩子大叔满意的点头后,她开始了自己招摇撞骗的巫医生涯。
马克思,原谅我……
☆、第7章 医女篇2
阿蝉开始只是以为自己悲惨的穿越成了朝鲜的孤儿,后来她发现更惨的事,这个孤儿有严重的幻听幻视!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怎么会看到乱七八糟的零散画面?阿蝉在梦中惊醒后曾经告诫过看顾她的大叔不要上山,他不听规劝。后来听说他遇到了猛兽,带回来的尸体残缺不全,那些幻境中的事情一点不少全都兑现了。
第二个跟在她身边的大叔姓闵,他对阿蝉还算照顾,和其他动则挨打的女孩相比阿蝉实在太幸运了,只要老老实实装瞎子,记住骗子们的鼓点暗号,就可以吃一顿饱饭。不要说那些被蒙蔽的群众多么多么可怜,一块洗干净标上符号的石头卖二十两银子,足以榨光一个家庭半年的生活费,可是那些愚民们还是偏信着神明,愿意以忠诚和祈祷换得安康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