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声音响起:“不要讲话,我,头疼。”
“大人,您不喜欢真真姑娘吗?只不过是一夕之欢,又不是要您娶她,有什么难的?”
躺在厚厚的棉被间,郑秉修露出一张苍白的精巧的缀着汗水的脸,表情空白,“无媒苟合不合礼法……”他喝了一口端在嘴边的清水,费力的吐出几个字。
“莫?那您是打算纳她入门吗?”郑灿摆着手,焦急的解释,“子从母,真真姑娘是贱民,所生的子女仍是贱民,就算嫁给您,她也是“贱妾”况且她要是想嫁人,安平君早就可以得手了。”
安平君?郑秉修搜索了一下记忆,那是个风流皇亲,青楼楚馆是他的常去之处。
“真真姑娘太计较了,身为贱籍有什么资格好去挑选呢?我觉得安平君就挺好的,皇室出身,风流倜傥,成为他的宠姬一定是很好的事……”碎碎念像虫子一样在耳边嗡嗡地响着。郑秉修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着郑灿,“出去!”
“诶?”
“你太吵了!”
抿着嘴巴,郑灿端着换下的毛巾和衣物委屈的站在走廊里……
……
“今天的饭好像少了点什么。”郑秉修穿戴整齐,漫不经心地挑着盘子里的白菜叶。
郑灿眼含泪水,表情控诉,“在真真姑娘来之前,您从来不嫌弃我的手艺的!”
他恍然抬头,原来少了这个啊……
没有烦人思绪的缠绵琴声,没有冲泡合适的茶水,看书的时候也没有火辣辣的视线,他反而觉得缺少了什么。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桌子上的鲜花有些枯了,也许是因为三天都没人换水的原因。院子里野猫们也陆续的离开了,没有人再定时喂它们。她留下了帮他补了一半的外套,上面绣着青竹,笔直青翠。她留下了用剩下的胭脂,淡淡的脂粉香。还有梳子,抬手把在上面的断发取下……郑秉修看着缠绕在手指间的发丝,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第22章 名妓篇10
随着真真一点点的上妆,镜子里出现一个妆容殊丽的女子,媚眼横飞。
一个时辰前。
“乖女!这次安平君可是大手笔,今晚好好打扮下啊~”妈妈桑慈祥的拍了拍真真的脸颊,笑容灿烂。
她使劲擦了擦脸,这安平君贵为皇室,虽然风流成性,也不是轻易可以讨好的,跟这种人打机锋,强颜欢笑还只能顺着他,应付一个人比劈一天的柴还要累。
真真惧怕死亡,如果再次回到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幽魂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久,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她努力的活着,不去想朴婉惠记忆里父慈母爱,兄友弟恭,还有那些恭维着的闺阁密友,这些都不是自己的,能捡到一具身体就已经是出奇的好运了。
那些嘲讽的,幸灾乐祸的,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那些鄙夷的,垂涎的,猥琐恶心男人们,真真都能忍受,因为她还有希望,有着想要逃离这种生活的迫切愿望,不管生活里有多少痛苦,这个念头就像光一样,支撑着她活下去。
可是这样也不过是不死罢了,如同华衣美食镶金戴玉的人偶,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脱籍逃离,越是了解越觉得遥远。真真记起那个夜晚的亲吻,他的味道特别干净,甚至纯粹到圣洁的地步。这样雪白雪白的人啊,污泥满身的她要怎样才能站在他的身边呢?
簪上发钗,真真对着镜子里的美人一笑,笑容中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洒脱。
安平君来意清晰,他要带走真真。
“我说过不为人妾室。”倒着茶水,黑瓷杯上映出她安静的脸。
“我会让你打破这个规矩的,看看赵妈妈已经将你转给我了。”一张薄薄的纸掌握着她的身家性命,多么可笑又可怜,皱起眉,真真突然间觉得很疲倦。
“真娘,我会对你好的。”他目光灼灼,真真知道里面最多不过是征服欲和趣味,“要人不死不算难事,刚来云韶馆你不也曾寻死吗?如果折了你四肢卸了你下颌,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安心的留在我身边了?”安平君面目端正,目光如水,说出的话就像蛇嘶嘶的吐着舌头,让人从心底泛起凉意来。
他一把将她拽了过来,茶水泼在石榴裙上,鲜红的就像血。带着茧子的手轻柔的抚摸着真真的脸颊,脖颈,脊背,“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那美丽的脸就像是面具,身子沉在泥里,翅膀却扬在天上……漂亮的想让人把它折断……”
“乖一点,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那声音温柔又轻,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冷酷。
像抱孩子一样被抱在他怀里,男人坚硬的肌肉,结实的手臂和女子完全不同,真真平静了一下:“我可以把梅姬一起走吗,我已经习惯那个丫头了。”安平君的眼睛里放出光来,“这有何难?”
真真就以这个僵硬的依偎姿势见了梅姬,给了她卖身契,让她帮忙收拾东西,还强调要置一处小院。她看不见梅姬的脸,真真听见那个孩子鼻音重重,带着哭腔应下了。
得到默许的安平君抄腰托臀,一把将她抱起来,几步移到内室,把她一下子扔进床里面。
在拔步床上,安平君拽着脚踝把真真从角落里拉了出来,在云韶馆呆了那么久,她十分了解哭叫是没有用的,在一定情况下反而会刺激男人,但是身体的颤抖却怎么也止不住。粘糊糊的吻印在脸上,安平君倾身向前压住她双腿,像一座山,心中止不住的雀跃让他的力气有些失控,冰雪一样的人终于要被踩上脚印,这种玷污感让他身体涨得发疼。
真真推了推,放柔声音:“大人,容妾身宽衣,您弄疼我了……”他眼神痴迷,声音轻柔,“真娘不害羞了?那就自己来吧。”衣服被剥到肩膀,露出的锁骨上还有变黄的淤青,是那个人留下的,这样想着似乎给了真真一股坚定的勇气,她期待起平静的死亡。
匕首插在真真迷人的胸脯上,大量的血里涌出来,大坝决堤那样迅疾。安平君瞳孔剧烈的收缩,面色惨白,手脚颤抖,血液染红了他雪白的皂衣,上面的绣文贴在真真侧脸上。他死死的捏住真真的肩头:“你情愿死也不愿伺候我?那郑秉修呢?他又有什么好处?”
真真露出笑容,“他……他一点也不好,还,还看不上我……我沦落至此,却还想留点清白尊严……让他看看。”咽下嗓眼的血沫每吸一口气伤口都钝钝的疼,“本来这条命就是捡来的……死了,也不算太糟糕的事……”
“郑秉修……”带着眷念,她轻轻叫了一声。
桌椅杯盘全部被巨大的看不见的手扫到一边,安平君磕在桌角上晕了过去。
“我在这儿。”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回答道,郑秉修脸色苍白,眼睛充着血,轻轻地托住她的头,把她环在怀里,真真的视野里一切都是血红的,“你来啦……我,我是干净的,你……你不要嫌弃我。”
“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转过脸,皮肤几乎透明,和空气中细小的灰尘一起在光海中漂浮,真美好,这一刻时间要是能停止多好,真真这么想着,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响起谁的哭声,那样疼痛悲伤?
黑暗比以往更加牢固地包围着她,像厚厚的蒙眼布,不仅包裹住眼睛,还让她的身体变得沉重。伴随着巨大的心脏跳动声,她觉得自己在不断下降,下降,下降到一个地方,没有疼痛,没有疲倦,没有担忧,没有恐惧。
☆、第23章 名妓篇11
梅姬是云韶院真真身边的丫头。
云韶馆的头牌真真,原名朴婉惠,是前右参赞朴大人的女儿,那是一般人人踮着脚都望不到的云端,她一朝从云上头跌下来,坠到污泥里,应了那句话:“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每次看朴小姐苍白着脸一心求死的模样,梅姬都从心里可怜她,芙蓉花在污泥里是活不下去的,它太脆弱了。
不知哪天起,真真变了,原先眼睛里流露出赤、裸裸的鄙薄沉了下去,她不愿学的歌唱舞蹈也拾了起来,这个天之骄女用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成长着。在真真还叫明月的时候,就有很多客人点名要她作陪,大家都以为她会拒绝,会闹脾气,没想到她答应了,带着甜蜜的微笑陪那些大人喝酒唱歌,片字不提其他。每每有人感慨伤怀,她眼神如烁烁星子,微笑着若无其事。
平日里真真仿佛万事不上心,多少人背后骂她是天生做这行的,她也不争吵,不久那位带头的便因行事鲁莽得罪了判书大人,送到花月馆。虽不知道和她有什么关系,其他人却有些怕了。
在梅姬眼中,郑大人是个磊落君子,样貌清俊,性格虽有些冷淡,还是遮掩不了他超凡的风姿,就连真真这样的美人也不免为他动心。
“我不尝试一次,我会后悔一辈子。”梅姬清楚地记得说这句话时真真坚定的目光,如今,她却后悔当时没有阻拦她了。
梅姬气喘吁吁跑去郑府,“郑大人,救命啊,救……”
她蜷着缩在郑秉修怀里,脖颈后仰,像一只折颈的白鹤,胸口血红一片,梅姬愣愣地掉着眼泪,手足无措。血染红了郑秉修的衣襟,他毫不在意,眼睛一片黑沉。果断的撕开真真的损坏的里衣,那美丽的身体上,雪白的皮肉裂开,伤可见骨,血液流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匕首被拔出,血溅了郑秉修一脸,真真的身体抽搐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梅姬吓得几乎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