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看到许清扬与酸梅,便让我有一种不认识左风行的陌生与疏离感。明明如此格格不入,他们却经常在一起。
迪奥胜意拳拳,一心想与第一音乐学院的蓝鸟一较高下。我有些无奈,我这是为何而来。
一直到蓝鸟上场后,场面突然热烈起来,大礼堂来观看的人也纷涌而致,吉他手与琴手都脱了上半身,露出醒目的纷身,在台上蹦蹦活活,挥洒着汗水,台下的欢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不少人都挤到了前台,保安人员守在贵宾席严阵以待,我见左风行也不由自主地抚掌露出赞赏的眼神来。不愧为第一音乐学员的专业组合,将今晚的气氛一度闹到了最高潮。我在幕后,都感觉舞台地板轻颤。
蓝鸟乐队组合也是演唱三首,最后一首时,主唱突然停下,说要请一位朋友上台一起合作,话刚说完,一架三角钢琴突然在鼓手的旁边缓缓上升,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似腾云驾雾一般,舞台灯光急骤闪耀,台下的欢呼声更是高涨,所有人都尖叫着,挥舞着手。
“钢琴也可以摇滚!”主唱伸臂高呼,拉长了声叫,“由请本人师兄南哥上场。你们说,当钢琴遇到摇滚,是不是宛如公主邂逅王子。”
“哈,谢谢公主的邀请。”有人走上台来,压下了台下观众的附和声,他勾搭上主唱的肩膀,弯身表示谢意。
我一惊,那不是周南吗?!
“切,今晚的风头全被他们抢光了!”迪奥突然说,很不甘的模样。
“那人什么来头?”鼓手从幕后探出头去,又缩回来与我们说,“很受捧的样子啊。没有听说蓝鸟新加了人员啊。”
这成了什么局面?我赶紧将假发又往下压了一点。
周南向来爱玩,似乎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我将情绪压了压,撂开幕布的一角,看周南已经随乐激情地弹着,手指欢快地动作,如流水一般洒脱扬逸在琴键上,优雅的钢琴,在摇滚中也毫不落下风,如果说钢琴是诗人,摇滚是浪子,那周南的本身就是一个浪子般的诗人吧。我想到此,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正看得起劲,周南头突然往我这边一瞥,我惊得马上拉合了幕布,其实一想,他怎会认出我来。
一曲完满落幕,台下掌声更是激烈,这首压轴曲算是完美的收宫。蓝鸟乐队在众人拼命的欢呼与挽留中洒脱谢幕。
之后便由我们上台,在我们调音时,主持人不知道接了什么命令,突然改变了节目单,邀请了十个台下的观众上台清唱,台下的评委席会在十人中选出三个唱功最优的选手进行颁奖。
主持人与迪奥说了什么,迪奥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朝我走来,附耳轻道,“今晚的赞助商,想要在这个环节中宣传一下公司与产品,很快,就是过过场。也顺带搞一搞观众互动。”
我想真是流年不利,现在已经上了台,只能咬咬牙挺过去了。于是低头背着琴站在一侧,继续轻轻调音。
上台的观众,都是年轻的学生,在主持人的鼓励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不用提唱歌了。也是,抱着勇气上了台来,发现,在台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怯场不安,觉得自己突然渺小又自卑,偏偏却放大在众人视线中,任谁都是恐惧与紧张的。
第一个女生,唱了好几次,音都不准,似乎快要哭出来,台下一片安静,这让她更加颤抖与不安。我低头轻按了几下,静静地给她伴了前奏,她偏头朝我看来,满眼的感激,我朝她回了一个鼓励的笑意,她便点头,又举起了话筒,深呼吸,跟着我的伴奏,终于稳定地唱出来。台下响起了一阵阵鼓励的掌声,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自信起来,最终成功地唱完了一首歌。
我都替她捏了把汗,于是长吁了口气,抬眼看向台下,发现早有一抹视线正看着我。是左风行。
我扶了扶黑镜框,偏回头,视若无睹。当年我承诺只为他弹,如今他身边已有许清扬,而我,弹的也不是为他。只不过,我在弹时,他在听。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在我为第三个轻轻伴奏时,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骚动,原是周南竟背着吉他上台了,在我身边停了步。台下的掌声突然大起来,观众想来也是发现了。那第三个学生,因此更加得到了鼓励,唱得越入状态。我低头只作不识,却不想周南突然低头附耳过来,轻道,“我还在想,那个于心不忍,为那些五音不准的学生伸出援助之手的好心人是谁呢。原来是你,月出。我可是花了三首歌的时间,才认出你来。”
我还未回,台下响了几声暧昧的哨声。
我不由得怒目相视,轻斥道,“你要是揭露了我,我会让你好看!”
他马上举手请饶,“小生不敢不敢。”
“离我远点!”我踢了踢他的脚。
“喛,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不告诉我。”周南一边吊儿郎当地弹着,一边问我,完全不理我的驱赶。
我下意识地朝台下看去,却发现左风行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黑黑的阴影在那儿。我心徒来莫名的失落与空虚,手指木然地弹着。形同嚼蜡。
“看什么?喏,那是我老妈。”周南也随我看去,突然朝那位置抬手,又抛了个热吻。我一看,原是左风行旁边那打扮得稳重优雅的女人,她也回笑,轻轻伸出手回应。
许清扬被台上的周南吸引了目光,看向我时,眼光似有些犀利,我赶紧别过头来,不再回视。
“她可是刚才主唱的老师哦。”
我回道,“李教授?”
周南咦了一声,“你也认识我妈?”
我笑笑,“听说而已。”
“等会带你去见见她。让她收你做徒弟如何?”周南开着玩笑,与我蹭了蹭。我忙摇头,“不敢不敢。我怕遭人嫉恨。”
“嗨嗨,这么胆小怎么行。做我周南的女人,就要忍得住所有羡慕与嫉妒才行。”
我们这么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那十个学生都唱完了。评委一一点评后,便是颁奖的环节。这时左风行才回到位置。
礼仪小姐手捧奖品站在台上等颁奖嘉宾,左风行一行三人与周南的母亲一一被请上台来,我想隐至幕后,周南却搂着我不让我动,他将沾满汗水的额头抵过来,撒娇道,“来,帮我擦擦。”
“不。”我轻推着他。
“我也做了一次好人嘛。不奖励一下?”他死乞白赖地蹭着我,我只好从袋里掏出手绢往他额上拭去,他吸着气,闭着眼享受着说,“月出的味道真香。”
我扑哧一声笑了,拭完往他额头敲了一个爆粟,他一声哀呼,拽住我犯罪的手,“好大的胆子,你这要换在旧时代,你会被千夫所指的。”
“你敢。”我使力要抽出手来,笑着斥他。
“好妹妹,哥哥怎舍得罚你。疼还来不及呢。”
“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麽憔悴……”我突然附耳朝他轻唱,用歌声唾弃着他。周南也咬着耳朵回我道,“我只要想你这一位好妹妹。”
我捂唇轻笑。两人正闹得欢,突然耳边一声轻咳,周南赶紧正经站稳,但手仍放在我腰侧。我一看,原是颁完奖的李教授正顿步在我身边,刚才我们的打闹嬉戏似乎全被她看在眼里。我脸在阴暗中一红,颇有些尴尬。不由得有些气恼起周南来。
“妈!”周南嬉皮笑脸地朝他母亲敬了个礼。
李教授这才放过我们,但眼神犀利地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喉间若有若无有一声轻哼,我未作留意。
左风行也跟随而来,他走过我与周南时,脚步未停,但稍有些放缓,我摆上笑意,双眼平视,他看了我一眼,眼里似乎有些复杂,有些情绪,也有些话,但匆匆收了回去,大步地下了台。
许清扬轻轻朝周南点了头致意,与我擦肩而过,酸梅却毫不给面子重重哼了一声,她更过份一些,很是不甘,与我肩膀撞了一下,重重的。周南大声道,“贵宾走好,下面路滑,当心啊。”
那酸梅果真在快下台阶时,差点跌了一跤,我忍俊不禁,“你真是乌鸦嘴。”
周南哈哈一笑,吹了一声口哨,拍拍我的肩膀,鼓励道,“既然来了就好好表现。加油!”
我嗯了一声,之后便投入卖力的演出中。
但业余终归是业余,再努力,也比不上蓝鸟的水准。但在整个校庆中这十几支上场的乐队中,我们也算是佼佼者了。我也算可以对得起迪奥,功成身退。
母亲未睡,等我到深夜。见我回来,便兴冲冲问我可玩得开心。
“虽有不少意外,但还算可以。只不过我的心脏真经不起这么摇滚了。”我笑回。
“好了好了,不喜欢便算了。赶紧洗澡休息吧,看这一身汗出的。”
我点头。洗完后一身清爽躺在床上,却仍无睡意。明明身体已经累极。身边再也没有不二这么唠叨。若她还在,一定问我整个过程,虽说我有时候不习惯她那么八卦,但今天我有倾说之意,却无人在。徒来的寂寞紧紧将我环绕。
一如那外表绚烂漂亮的手机,却空无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