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恬很自然地把我拉出来做挡箭牌。老实说,我是个有觉悟的人,我其实并不爱当别人的电灯泡。可是那是蓝恬,我既然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儿觉悟,就弃她于不顾。
薛家正没办法,带我们出去吃了顿饭,送回女生宿舍楼下以后,又单独把我叫到旁边去谈了番话。
谈话的主题思想很明确,我耽误他好事儿了,他希望我能帮帮忙,多给他和蓝恬留点单独相处的空间。我又不能告诉他,我当电灯泡就是蓝恬的意思,只能装乖点头。
在一个成双成对的圈子里,没有男/女朋友的人,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自己在被排斥的错觉。
不过有些人就能把这种关系处理得很好,比如燕小嫦。人家燕小嫦成天和邵思伟勾肩搭背,没事儿就跳到黎华背上去和薛家正骑马打仗,如果不是黎华早就有了王玉洁,我一定会怀疑,燕小嫦和黎华才应该是一对儿。
自从我爸生病住院以后,我和医院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进医院的次数频繁了点儿。上次是因为黎华伤了脚,这次是因为蓝恬的乳房出了点小问题。
我们小丫头片子不懂被骗了,在公交车上看到一家女子私立医院的广告,就直接找过去了。看了医生做了B超,说是什么什么性小叶增生,得治,吃药打针。
蓝恬跟家里汇报了情况,家里给她打了钱,我俩每天下课就往医院跑,说先打半个月的针看看情况。
一天蓝恬照例在输液室里打针,我口渴打算下楼去买水喝,经过了输液室隔壁的那间卧床休息区。
私立医院嘛,排场搞得很大,但其实来看病的没几个人,回来的时候,我的目光不巧落在一张病床上。床上躺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大姑娘,脸色挺苍白,胳膊上挂着水,旁边也没人照顾。
☆、025 王玉洁的秘密
远远看上去,姑娘是睡着,一动不动。
我会注意她,是因为我看到点滴袋里的点滴已经到尽头了,而她没人陪床,我主动招呼了声护士。在护士小姐过来给她换药的时候,我走近两步,看清了她的脸。
乖乖……王玉洁!
看王玉洁那个样子,应该是还在昏迷,我有点拿不清楚状况,也没和王玉洁打招呼,回去跟蓝恬把事情说了。
蓝恬那个好奇啊,就没见她这么好奇过,拎着自己手背上的点滴袋,就要跑过去看看清楚。
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王玉洁,黎华的女朋友我还能认错么。但这其中有诸多我们好奇的地方,比方王玉洁为什么躺在那里,怎么可怜的一个陪床也没有,黎华又去哪里了。
不傻的人,现在已经可以联想到,王玉洁那个样子,很像是刚做完人流。
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去翻看了放在病床旁边的王玉洁的病例。私立医院,到这个时候护士都张罗下班了,本来也没几个病人,所以我去翻病例,根本就没人管。
病例上的名字,填的是王娇娇,应该是假名。翻开里面,医生龙飞凤舞的字我不能全看懂,但我看得懂夹在病例本里的B超单子,看得懂怀孕52天几个黑色宋体字。
我和蓝恬打完针走的时候,王玉洁还是躺在那里,孤孤单单的,怪可怜的。可这件闲事儿人,我和蓝恬默契地选择没管。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蓝恬说:“咱们是不是该问问黎华?”
我抿了抿嘴巴,随口回了句,“万一黎华自己都不知道呢?”
是啊,万一王玉洁在医院这事儿黎华不知道呢?再万一,她打掉的孩子,不是黎华的呢……
虽然我也想过,如果我知道点什么,关于黎华的,而他本人不知道的事情,并且我们不告诉他,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理念,我和蓝恬暂时都没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
蓝恬找薛家正打听过,没听说王玉洁生病,也没感觉黎华有什么异常。
人流以后,很多医院为了赚钱,大多会要求患者连续输液一个星期,两天后,我陪蓝恬过来打针,正碰见输液走人的王玉洁。以及在输液室门口,将他接走的中年男人。
当时王玉洁带着帽子口罩,一直低着头很低调,走出输液室,就自觉地挽上中年男人的手臂,那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挺有钱的样子。
我不能说这个现象具体意味着什么,但这件事情里面,绝对有猫腻。如果按我的猜想,王玉洁这是也让人包养了的话,那黎华就是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想到这里,我微微觉得有些心疼。
黎华的脚伤已经好了,我们再次在饭局上遇到,吃烧烤。
我一出现,薛家正就好死不死地来上一句,“哟,华子家的小媳妇儿来啦?”
“华子家的小媳妇儿”是薛家正在我给黎华捧过臭脚以后,新帮我起的绰号。我相信,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不见得就不会说些悄悄话,聊些小八卦,说不定他们也聊过我。
☆、026 华子家的小媳妇儿
捧臭脚事件以后,这是我和黎华第二次碰面,上次薛家正就把这个绰号拿出来秀过,黎华表示没有意见。我想他并不是心里没有意见,而是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是和我有关的事情,他就选择性无视。
你们知道这种被无视的难受么?有的时候你都恨不得跟他骂上一架,怒刷存在感。
菜很快就上齐了,明天又是一个周末,按照惯例,是小情侣们出去集体开房的日子。薛家正知道蓝恬最近身体不好,也就不再惦记那档子事儿,只是我这边屁股刚在黎华旁边坐下,薛家正又接上一句,“哎,你大媳妇儿呢?”
这个大媳妇,指得就是王玉洁。
黎华说:“她这两天不舒服。”说得轻描淡写,一派老夫老妻的模样。
作为淫荡派代表,邵思伟接腔,“又来亲戚了吧,华子的五指姑娘这两天又辛苦了。”
黎华坦然地和他开起玩笑,“你家姑娘早累死了,怎么没叫两串腰子补补。”
我傻呀,扭头问旁边的燕小嫦,“五指姑娘是啥,”然后看向邵思伟,“啊?”
薛家正已经招呼了老板加十串腰子,只见邵思伟把手掌握成半拳,放在裤裆上方的位置,上下活动了几个来回,我终于秒懂。
就是打飞机啊!
再扭头不慎看了眼黎华,他正笑着用钎子刮掉烤串上粘的辣椒粉,我们目光相对,我干干一笑,迅速转移视线。
我其实并不是个憋得住秘密的人,我要不是见不着黎华,要不是没有手机没法联系,要不是因为黎华不爱搭理我,我觉得我可能早就忍不住把看到王玉洁的事情告诉他了。
后来我跟燕小嫦一起去上了个厕所。
“不会吧,王玉洁看上去也不像那种人啊。”燕小嫦一边提裤子一边说。
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她而已,能联想到包养,那完全是燕小嫦自己的逻辑。显然我们的逻辑是一样的。
我说:“难不成那男的是她爸?”
“不可能,”燕小嫦很笃定,“王玉洁家是云南的。再说,你见过做人流带上爹的?”
我继续抿嘴思考,燕小嫦开始嘀咕,“哎呀这事儿咋跟华子说呢,要不我抽空给王玉洁打个电话吧,先听听她怎么说。”
现在跟他们一起吃饭,在位置的安排上,我已经完全没有顾虑。就是坐哪儿是哪儿,今天正巧是坐在黎华旁边了。
除了烧烤还有几道菜,毛血旺之类的。有些女生说不吃内脏,我就微微不能理解,这肚啊肠啊的,多好吃。吃热乎了,就把外套脱掉,我今天里面的T恤属于开肩,后背面积露得稍微有点大。
之前流行一部电视剧叫《蓝狐》,我和蓝恬赶潮流去脖子后面一人纹了一颗六芒星。
黎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忽然问我一句,“你还有纹身?”
天知道,这是自从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说人话,就是用普通闲聊的那种口气。我简直受宠若惊!
我没想什么,尽量语气淡定,“以前纹的。”
“女孩子纹身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027 我等你十分钟
从一个人的语言风格上,多少可以分辨一个人的性格。比方对于女生的称呼,薛家正喜欢说小姑娘,就是种北方汉子叫法,邵思伟爱说妹子,是一种网络二次元的习惯,而黎华这声“女孩子”,稍显内敛。
黎华是生在北方的南方人,这个有空再讲。
很多人都会说,做自己,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其实很多人也不是真的能做到。起码我就做不到,黎华说女孩子纹身有什么好看的,我就隐隐感觉脖子后面有种冷风吹过的感觉。
包括这天晚上,回宿舍洗漱以后,我还忍不住背过身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脖子上的六芒星。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好不好看了,当时会去纹身,也是和蓝恬一起脑子发热,想留个友谊的见证。
黎华肯对我好好说话,这好像是一件什么大事儿,睡觉之前,都有种轻微的兴奋感,可这感觉又不好拿出来跟人分享。我辗转难眠,看看睡在隔壁铺上的蓝恬,看到她一晚上都抱着手机在发信息,也就没好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