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扯了味类似苦笑,目光继续变的冰冷带着强烈的责备,她说:“这是帮我弟弟打的。你刚才差点废了他一只手,你在闹着玩儿么?你有什么权利帮他做决定!”
我目光颤了颤,想解释,“我只是担心……”
“担心?”李唯瞪着我,“除了担心你还能干什么?我是他姐姐,我不担心么?”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李唯问我,“你知道你为什么签字?”
我轻轻摇头,内心激荡。
李唯说,“因为你没有底气,因为你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你对一个能有的帮助只是担心,其它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为什么没有底气,因为你除了就是个北外的毕业生什么也不是,你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世界上的事情你经历过什么?”
我无话可说,我确实一无所有。
“事儿,不是你的错,签字,换别人可能也签了。没有底气,面对事情的时候就只能妥协。你这点儿善良和担心,放别人身上可能有用,但我弟弟不是普通人。我从小跟在我爸妈身边,我们家起起落落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见过的事情,比这严重的,多的多。就是现在我们家有钱了,以后能不能太平也不好说,你要担心,就去担心别人,你现在这样,根本不配帮我弟弟做任何决定。”
是啊,我就是没有底气,也没有那个能力帮李拜天。我的能力就是哆哆嗦嗦地替他妥协。我不能像李唯那样,马上打电话把最好的医生带过来,我没接触过那些资源,我没有把握也没有途径,去真正地做对李拜天有利的事情。
我虽然知道李拜天家有钱,但这些年,李拜天一直是以一个很贫民的身份在和我接触。不是说有钱就和我们普通人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他所拥有的资源,眼界,和魄力,确实会更上一层楼。
能挣得来这么多钱,能守得住这份家业,绝对是有过人之处的。
而我在考虑李拜天的事情的时候,是以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的眼界去考虑的,我虽然一直生活在他身边,但到底没有真的去经历过那个世界,那个属于豪门的,和我们多少不同的层次。
我哪来的李唯那样的底气和魄力。
李唯说了,签字她不怪我,但是她打我这巴掌,明显是在让我自省。如果我到了李拜天家拥有的层次,就没有权利去为他做任何决定,哪怕是为任何一件事情做参谋,因为我段数不够。
我让她打得越来越清醒,脑子里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脸上的表情跟着越来越平静。
李唯就看着我,估计在看我的反应。场面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她问我,“疼么?”
我点了下头。
疼就是疼,被打能不疼么,疼也不代表我埋怨她什么,我反而挺谢谢她的。
李唯的眼睛才收起那些严厉的目光,闷着呼了口气,说:“我弟弟总跟我提你,虽然没怎么接触过,我也大概知道你怎么回事儿。我要是看不上你这姑娘,今天我一句话也不跟你说,直接让你滚。”
我点头,表示我理解。
她接着说,“还一个问题,你对小天儿到底什么感情?”
听到这个问题,我内心仿佛停顿了一秒没有跳动。我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我自欺欺人了多久,多少年。
只是曾经暗恋?只是相处太久?只是不忍失去?只是这些么,根本就不是。是什么东西能支撑这场暗恋十年之久,是什么东西让我如此怯懦不敢表达害怕失望,是什么东西在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他的时候,感觉天昏地暗无法接受。
这个时候,我真不好意思再骗自己。
抿着嘴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我没有回答李唯,她却偏要我说,要我用语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那些在自己心里,都从来不舍得说的话。
只有三个字。
“我爱他。”
我说得很轻,嗓子在哽咽,也许有一丝羞于启齿,或者仍有些犹豫。
我刚说完,李唯又差点抽我一个嘴巴,手都抬起来了,但是没真抽上来。我看她也挺心痛的样子,微微红了下眼睛,她说:“算了,我也不抽你,最该抽你的是你自己。我真没见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能骗自己骗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是牛人,你们俩都真够出息!”
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到最后居然是李唯。
眼泪在我眼睛里打转,兜不住就掉出来了,李唯吼我,“哭什么哭,我弟弟还没死呢!”
我吸了下鼻子,把眼泪忍回去,李唯对我挺无奈的,也知道让我彻底反应过来,还需要点时间,她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过去等着,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说完,皱着眉头谈了口闷气,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骂人,“人怎么还他妈没到!啊?”
刚骂完,一转头,手机网包里一塞,马上摆出一副平和的表情,迎接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人,“刑教授您来了,辛苦您,您看现在都需要什么手续,我能做点什么,您吩咐。唉唉,好,谢谢您。”
这脸转得那叫一个快!
☆、084 呼唤
真没见过李拜天家这样的,李拜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李唯敢一直拖到李拜天从手术台上下来才打电话通知他爸妈。他爸妈也稳得很,没着急赶到Z市来。
虽然按照医生的说法,李拜天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但有李唯姐在,我却并不十分担心李拜天会死。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能给人带来力量,我觉得李唯姐是一特别好的榜样,我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所以在期待李拜天清醒之余,我一直在反省,反省自己还有什么地方不够。但往往反省,只是一个认识道理的过程,并不见得马上就能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
我现在依然是无力的,帮不上任何忙,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很多余。以前我觉得,有钱没钱不都是人么,现在在这种有钱人的强大心理素质下,自己被比得特别渺小。
重症监护室,我们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看着。身体上的外伤都好解决,李拜天体格不弱,李家能给他找到最好的医疗条件做最全面的恢复锻炼,除了可能会留点疤痕以外,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脑颅受损,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我最担心的,就是像我梦里一样,闹出来一个植物人。
他这一躺就是好几天,医院方面宣布脱离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能苏醒,这不好说。这些天我就一直在医院呆着,越呆心里越平静。
警察那边案子处理到什么程度,我不关心,总有人能把它处理得很好,刘舒雨和那些伤害李拜天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我也不恨刘舒雨,谁也不恨,就像李拜天说的,下有法律枪毙上有天打雷劈,一报一报谁也躲不了。
恨,只是给自己的心徒增负担。
李拜天的爸妈也来看过,没吵没闹,静静地陪了他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忙,就把这里全权交给李唯处理。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不太关心我是谁。
坐在病床边,李拜天就那么躺着,特别安静。他活到现在也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吧,一睡好多天的,而且他这人平常睡觉特别能拱,哪天睡了起来,床单不是乱的,趴着躺着侧着,各种姿势变换。
现在连续这么多个小时,平躺在床上,醒了大约骨头也都酥了吧。可是,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呢。
他的右手被包着,每天都要定时上药换药防止感染,挂水只能挂在左手。因为长时间挂水,那块血管都被撑大了。
我抚摸他手背上鼓起的一截血管,按下去,松手,再按下去,再松手。还挺好玩儿的。我看着李拜天睡觉的脸笑,我说:“你不知道吧,连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还有心情摆弄你,因为我不担心,我不担心你会死,你肯定会爬起来的,早早晚晚,然后来报复我。”
说着说着吸了下鼻子,我接着说,“快点儿,我都皮痒了,等你来收拾……”
眼睛里抱着泪水,我皱眉抿嘴忍着眼泪。
我真的不想哭,不想再掉任何一点多余的泪水。我只是很想他,很想那个活蹦乱跳的他,让我不开心也好,让我偷着乐也罢,这些年要是没有李拜天,我的生活得多么无趣啊。
我不知道李拜天能不能听见,也许有些话,就只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
李唯从外面进来,说:“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点个头,把位置让给李唯。吃,怎么不吃,吃不下也得吃,我得好好的,把自己养地棒棒的,我不能干那种他还睡着呢,我就莫名其妙把自己累病倒了的事情。
何况照顾李拜天并不累,只是看着他,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心跳,手指有没有动,眼睛有没有转,有没有表情变化,有没有要苏醒的征兆。
袁泽在外面等我,给我带了点吃的。
我和他并肩坐在椅子上,看了眼袁泽,他当时也受了点小伤,不过现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一口包子一口粥,下咽有些艰难,我只能这么配着吃。
袁泽犹犹豫豫地提醒我,“你……下个周就该准备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