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啊?怎么坐巡逻车回来的啊?”他开了铁门让她进来,视线往巡逻车消失的方向掠了一掠。
“还能怎么地,犯事了呗。”看到他就来气,楚沅白了他一眼,双手将两袋东西往他脚边一掼,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你这是……”他眉宇紧蹙,目光从地上的两个袋子移到她脊背直挺的背影上,气得喘粗气。他蹲下来翻了翻两个袋子的东西,没一样是给他用或者他喜欢吃的。怒气渐盛,手上不由使力,他将不小心捏碎的一袋饼干摔回袋子里,也只得提起袋子回屋。
关楠刚将袋子搁到玄关边的置物架上,楼上便传了“砰”的一声摔门声。
楚沅打亮了灯,一把将自己扔到床上,仰面摆出了一个大字。两条手臂像坠着千斤顶一样酸痛,她翻了个身抱住了床上的布偶。侧躺了一会只觉盆骨处被硬物硌得慌,她才记起手机还塞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她摸出手机,身子也不翻,直直把手伸到后背摸索着床边桌的位置。手晃到半路,手机突然磕到什么东西发出了响声,不是磕碰到床头板的声音,而像是撞击到了瓷砖。她记得自己并未在床边桌上摆有类似的东西……
她翻了个身直面桌子,桌上多了一盏台灯。墨黑色的底托,上部架着一个用马赛克拼成带地中海建筑风格风景画的灯罩。线条浑圆的蓝色圆顶房,碧蓝的海映衬着白色的教堂,远处的山和海上的小白帆也跃然活现在灯罩上。楚沅呆愣了好一会,才关了房间灯将台灯旋开,炽亮的灯光将灯罩上的颜色修饰得越发鲜艳动人,在幽暗的房间劈出一方暖和的光亮。她缓缓将台灯转了个面,想把整幅画都看清楚。
刚才的背面被转到了眼前,本该是一片湛蓝的海边上多了三个莹黄的字:“hb2”,后面粘了一张手绘风格的便条纸,一看就知道是从她书桌上揪的。她把便条纸撕下后一看,上面黑色的字迹歪歪扭扭,简直像出自小学生之手。楚沅只认出了一句话:迟来的生日礼物,祝开心。这句话的上面是三个叠起来的“0”,从下往上依次变小,最顶尖上长了棵小芽。她将便条纸凑近一些细察,又放远一点观察,几番联想后,推测那应该是一坨便便。便便,扁扁,她不由哭笑不得。那句话的下面又是三个“0”,不过是挤暖一样并排站一起,中间的“0”头上多了一根冲天炮,楚沅猜测,这……大概是南瓜吧……
又看了一眼台灯,贴便条纸的地方原来是四个字母,整个海面上的文字就拼成了:hb2yuan。她伸手抚摸那几个黄橙橙的字母,指尖有些抖颤,想象着关楠亲口叫她单名的情形——不由得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终于笑了出来。
她关了灯起身走到楼下客厅,电视机里新闻联播刚开始不久,关楠横躺在沙发上,拄着脑袋似在专心致志看电视。她轻手轻脚坐到了靠近他脑袋边的单人沙发上,抱过抱枕,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抱枕的一角。关楠却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没有分出一丝眼光给她。
“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她盯着关楠诚挚地说。心里有些许紧张,刚才在门口她给他甩了那么大的脾气,她怕自己现在会热脸贴冷屁股。
关楠只是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换了一个台,将她的话视作了耳旁风。
她果然碰了钉子。
“你吃饭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揉弄抱枕的手不觉加重了力度。
他依旧不吭声,脸上表情好像石刻一般纹丝不动,她甚至觉得这回他连眼睛都不眨,只有眼睛里电视里的电视台在轮番变动。
他们之间只有各个电视台的声音在嘈杂。
“哎,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啊。”她气馁地放下抱枕,走到他跟前夺过他的遥控器,委屈地说着。“哥哥,你就理一理我呗……”
关楠也不看她,抬手就抢回了遥控器,继续随意调台,语调慵懒地说道:“我送你的东西没你苏哥哥送你的衣服贵,我就不唧唧歪歪了,省得招人烦。”
楚沅听着他怨妇似的念叨,心里头喜滋滋的,脸上却赔笑道:“哪有哪有,你送我的是独一无二的台灯,放到哪里都找不到相同的,哪能跟别的比啊。”她说的倒是真心话。
她的话倒是哄得他没了脾气,但面皮上还是得装一装,省得日后让她得寸进尺。他斜了她一眼,信口胡诌道:“谁跟你说独一无二的?我充话费人家美女送了我两盏,另外一盏还在我房里摆着呢。不信你上去看看,我打算留着明年继续送给你。哥只不过看你天天晚上开灯睡觉浪费电,给你整了盏省电的。”
关楠愿意跟她瞎扯了这么多,说明确实气消了,她立马笑嘻嘻地狗腿道:“还是你最贴心最有情义了。那个啥,情义值千金嘛。你送我的是无价之宝。”
“情义值千金……”关楠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再对你有情义点你是不是该开张支票给我,嗯?”
“别,别,咱谈钱多伤感情啊。”她拍了拍胸脯,“你肚子也饿了吧?我们去吃猪肚*,我请客。”
他的确腹中空空,那是等她等的。他刚才算计着她最迟半个小时也该走回来了,她能走那么远的路他估计也能气消了。但是左等右等一个钟过去了人影都没见着,他便坐立不安了。楚沅肯定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想打电话又拉不下面子。在屋里来回踱步数回,他终于坐不定往门外走,却在那时看到她坐着巡逻车这种神奇的交通工具回来。
“加个条件。”关楠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半是为了装严肃,一半是饿软了。
“您说您说。”楚沅收到礼物心情奇好,笑得比麦当劳大叔还灿烂热情。
“我们可不可以也坐巡逻车回来?”他正儿八经地说,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视上。
楚沅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仿佛刚才听见关楠跟她说的是“我们可不可以也去坐超市门前的摇摇车?”一样。
“好……”她昧着良心开了空头支票。
“算了,”关楠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为冲动的幼稚找了个台阶下,“还是自己开车去了吧。哥对你的色相没信心,省得呆会你色^诱不成我们得走着回来。”
“我不行你再接着上嘛。你一出马,南门北门的门卫大叔全拿下都不成问题。”楚沅嬉皮笑脸道,触碰到关楠怨愤的目光,她立马又改口好声好气道:“走,走,我们吃猪肚鸡去。”说着帮关楠转了个身,推搡着他的后背,示意他前行。
*
十一长假乘着秋风到来,关长添和侯月难得有三天假期,关长添便打算全家一起回老家石朗。石朗是燕阳市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镇,距离燕阳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以前关长添和前妻工作繁忙,别的孩子寒暑假都在上兴趣班,关楠权衡利弊之后主动请求寒暑假回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
楚沅对此番出行甚是期待,那里毕竟是承载着关楠童年记忆的地方。而且没有沈骆妍随行,她多少有些窃喜。而关楠也是类似的心情,自从初中课业繁重后,他基本每年只有过年才有机会回去,这回听说他弟弟妹妹也从外市回来,心情雀跃得几乎飞了出去。
第21章
到得出发的前一天,关长添却因医院临时有急事,迫不得已取消了行程,侯月也跟着留在燕阳。回乡探望的重任便落在了关楠和楚沅两个人身上,浮想联翩的楚沅总有丑媳妇去见公婆的错觉。
国庆当天,关楠来熙苑接她的时候夜色还未散尽,天色迷迷蒙蒙如罩了一层灰黑色的轻纱。关楠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楚沅昨晚因即将到来的旅程而亢奋难眠,上车不久便昏昏欲睡。他默默地将车内空调调高了一些。
打了个盹醒来后,楚沅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他到哪儿了。
“还没出市区……”关楠无奈地说,手指无聊地点在方向盘上。
“不是吧?!”她看了看手机,他们已经出发快一个小时,阳光已刺破了晨雾。而车子现在几乎是静止不动,她来回看看车头和车尾,两端都是同样等着出燕阳的车。“那我还是继续睡吧,到了你再叫我呗。”她发觉昨晚失眠真是掐对了时机。
“睡什么睡,给哥唱首歌提提神啊。”一个人开车本来就枯燥,加之如今只能龟速移动,关楠闷得快睡着了。
楚沅缺眠并非装出来,她懒懒地窝在座位上,含糊不清地说:“我只会唱葫芦娃啊……”
关楠只觉汗毛顿起,他轻叹了一声,说:“算了,你还是睡你的觉吧。”她果真乖乖阖上了眼睛。
前方路口估计亮起了红灯,排在他们前面的一长排车子归然不动,关楠干脆拉起了手刹,伏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楚沅。她似乎很快便进入梦乡,呼吸平稳,白皙的双手随意搭在裸^露的*上。熟睡的她看起来可比平日看上去温顺多了,像只刺猬缩起浑身的尖刺。他不由自主笑了,直到后面的车催促的喇叭声刺进耳朵,他才重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