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不该出门,她现在是整座城出了名的荡妇,到哪里都有人找她的晦气。
刚从楼上下来,就有人顺手攻击她,也不知随手拿起什么丢过来,感觉到楼上有一束目光盯紧,所以没有闪躲,实实在在的挨了那一下。白色的小西装彻底脏了,顾浅凝无奈的望过去。
撞上一双含恨的目光,是颜母。以前见过的,扯着嗓子骂她:“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害死我的女儿,勾引自己的父亲,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诺大的商场一阵动乱,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其实也有保安,却扎在人群中看笑话,没说上来帮她。
颜母骂得不痛快,还要上来撕打,被颜父拉住胳膊。毕竟有头有脸的人家,像个泼妇一样闹起不好看。
只说:“算了,打这样的人也会脏了手。”
顾浅凝淡然抬眸,果然看到季江影站在楼上,身边还跟着助理,这家商场似乎也是他的。
眼风错开,全身已尽是狼狈,粘乎乎的是孩子手里的冰淇淋。顾浅凝就直接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地上,只着一件黑色的抹胸,胸口有刺绣,古朴的民族异域风情。露出单薄的肩膀和平行于天空的锁骨,还有平坦紧致的腰身,步履优雅的穿过人群,向商场外走去。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这几天着实过了段水深火热的生活,就连顾家的人都不敢上门,除了顾夫人有时会打一通电话,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这些天也不敢打了,她一直怕顾老爷子。
如今顾老爷子的脸丢尽了,躲在家里像只缩头乌龟似的发脾气,比她还要没脸出门。
忽然一辆玛莎拉蒂驶过来,开到她面前停下。
季江影摘掉太阳镜,面无表情的唤她:“上来。”
顾浅凝随手带上自己的太阳镜,只说;“我自己开了车。”
季江影已经跳下车,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没想到北方的夏天也会这么热,按理说快到秋天了,温度不该这么高,就连本地人都说今年格外反常,估计还有猛劲的秋老虎,所以一段时间温度不会降下来。
车内却很凉爽,冷风咝咝的吐着。
季江影已经把外套扔到她的腿上。
“穿上。”
他将她害惨了,在整个城市无地自容。养汉精,不伦恋,再加上颜如玉的惨死,通通都算到了她的头上。到现在季家少爷已经可以重新风流快活,而她就像这样,连个门都出不得。
可是这一刻不想挣扎,也有些累了,懒得动弹。他的西装外套很宽大,她虽然也不低,一米七二,可是很瘦,把自己裹进去,就像个未出壳的小鸡一样。将高跟鞋一并脱掉了,缩到座椅上瞌着眼睛靠窗休息。
她没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她不是真的顾浅凝。如果顾浅凝还活着,时至今日她一定已经被逼死了,根本不会云淡风轻的走过来。
那个女人的内心早就千疮百孔,这些是她不能负荷之重。
(046)最初的年华
车子开得很平稳,季江影两手打着方向盘仍旧是认真的模样。薄唇微抿,甚至有一点儿严肃,估计跟他在办公室的样子很像。
侧首看她,很安静,以为她真的已经睡着了。
却听她低低的哼出一首歌,调子从她嘴里唱出来很清平,却听出吐字圆润。
“……回不到最初的年华,爱恨不过一念之差,人生只如初见刹那,愿放下苦苦的挣扎。等不到盛开的年华,思念早已纷飞天涯,刻苦铭心耗尽了牵挂,留不住还放不下……”
顾浅凝蓦然睁开眼,本来阳光的照耀下眼睫上有一圈亮眼的光辉,随着眼眸睁开,一下子散开了。
季江影下意识眯起眼,如同被晃了一下。
顾浅凝静静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就是顾浅凝喜欢的男人。本来她还不确定,可是看到顾浅凝的日记之后什么都懂得了。在她的日记本上就有这样一段话,看不明白,去查了一下,原来是一首歌词,叫《最初的年华》,是顾浅凝有生之年写的最后一篇日记。如果她的生命再长一点儿,明知道得不到,是不是就要放弃了?
叹繁花,皆落下,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转过头重新闭上眼睛,车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这些天水深火热,顾浅凝没事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看她写的日记,还有许多其他压箱底的东西。
终于明白一点儿,为什么在她心中的格子间里,季家两兄弟占有那么大的份量。
其实她和季江影的相遇是很美好的,不过她想,季江影一定已经忘记了。
美国的街头,下起倾盆大雨,顾浅凝迷路了,连酒店的名字都想不清楚。站在雨中徘徊的时候,头顶忽然多出一把伞来,转身就看到季江影。
隔着层层雨雾,他的额发松散,狭长眼眸淡淡眯着,梨花带雨,满眼风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神荡漾。
季江影看出她是中国人,直接用中文问她:“需要帮忙吗?”
顾浅凝只说:“我找不到下榻的酒店了。”
季江影只简单的问了一下酒店的环境,确定是哪一家之后直接把她送过去。
异地他乡,遇到绅士从容的季江影,没法不爱上。
直到他驱车离开,她还站在酒店前看了很久。据顾浅凝的描述,那一日的雨实在太大了,瓢泼一般从天上洒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她还是傻傻的站了很久。
那是她最美好的年华,只有十七岁,遇到最好的季江影,盛开在她花样的年华里,从此弥足深陷,义无反顾。
哪里知道,人生并非只如初见刹那。
以后再没见过他,虽然在一个城市,却不认得,季江影二十四岁之前都是长年生活在国外。后来即便回国,呆的时日并不多。根本没有机会遇上。
后来她的生活变惨,顾老爷子兽性大发,狼一样的扑上来,她拒绝之后,连生活费都被掐断了。
每个月拿到的生活费微薄,又不敢住在家里,只得出来找房住。
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季江然,风流倜傥的季二公子。那一天在酒吧里见到,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比杂志电视上的要漂亮许多。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由其那双眼睛,喝了酒,竟也沾了点儿微微的桃花色,睫毛很长,眼梢微向上翘,不笑亦像笑着,似醉非醉。
他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也醉了。直到他进入她的身体,感觉撕裂般的痛触,才恍然回过神来。第一次哭得厉害,或许季二少觉得很糟糕,做了一次便离开了。
她盯着床单上晕染开的血迹,蜷缩在床头哭个不停。身体上的痛触还没消减,却远不及心里面的。
那之后她和季江然的地下情由此展开,没想到季二少还会找上门来。她需要一个靠山,让她得以活着,而那些季江然都能够给她。而且他可以把她放在暗中,她本来也没想让自己见光的。
顾浅凝缩在座椅上有一点儿痛心,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心口在疼,她压根就没有心。是那个顾浅凝爱的太深了,即便死了,也像余情未了。
她把手按在那里,跟着难过起来。
她把一切都给了季江然,心里却完整的为另外一个人保留。跟她的生命摒弃了,却仍旧为着信仰,估计是一个道理。
顾浅凝睁开眼,倾身揽住季江影的脖子,不管他是不是在驾车,吻到他的唇角上。
日记中那个顾浅凝说她一直想感受一下季江影嘴唇的温度是怎么样的,却从来没有那样的勇气。
她想告诉她,这个男人是没有温度的,连嘴唇也是凉凉的。
季江影瞳色一下变得深沉,盯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等她放开,已经把车打到路边停下。一伸手将她带到怀里,狠狠的深吻她。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扎实深长的亲吻她。
来势凶猛,像要将她吞进腹中。
直到一只手滑到她的胸口。
顾浅凝退出他的怀抱,提醒他:“季大少,沾上荡妇你会变得很麻烦。”身上他的外套滑下来,扯下来还给他。打开车门下去了。
季江影看着她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将所有车窗打开,点着一根烟。身上的电话一直响,他有些恍惚,竟然忘记接听。
安子析几天没有上班,做为一个新娘要筹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安桐去找顾老爷子谈判的时候,她就已经商定做婚纱的事了。所以结婚之前能拿到手。
国外那边给她发了几张图片让她看效果,视觉上觉得满意之后,还要飞过去试穿一下,哪里不合适婚礼之前再改制。
印制喜帖那些琐碎的事家里人会办,可是婚纱照还没有拍。几天没去公司了,给季江影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安母安慰她;“婚纱照不急,大少要是很忙,婚后补办也没什么。”
安子析注意细节。
“可是,婚房里总要摆一张照片的吧,否则朋友看到了多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