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生意倒真是渐渐忙了起来,还是因为暑假,大大小小的学生都走了空闲,常常有十几岁的小情侣手拉手来,一人一杯咖啡坐一个下午,桌上还摊着看到一半的书,手指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还有那些小孩子,跟妈妈或者爸爸一起来的,小一些的只抱在手里,还要挥舞着胖手跟人打招呼,大一点儿的就会楼上楼下地跑,还能帮忙,攥着钱下楼来买一个蛋糕端上去,那一脸认真小心翼翼爬楼梯的样子,真让人想上去一把抱住。
小菜一边擦杯子一边跟我说:“越来越像幼儿园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走进来。
那男孩胖胖的,笑起来一边一个酒窝,真是可爱,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看蛋糕,我就半蹲下来问他:“想吃什么蛋糕?”
他用胖手指指着布朗尼,年轻的妈妈就瞪眼:“不许吃巧克力,今天在家已经吃太多糖了!”
我眼看着那孩子扁起嘴要变脸,立刻从玻璃罐里拿了一块小饼干给他:“这个送给你。”
他拿着饼干,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那年轻的妈妈就笑了,他也开心起来,一口就咬下半块,一张小胖脸鼓起来,真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
我们就都笑了,年轻妈妈点了东西,还特地对我说:“谢谢你。”
我也笑:“应该的。”
等他们上楼以后,小菜才跟我说:“常欢,你真喜欢小孩子。”
我点头:“是啊,看到他们膝盖就发软,就想蹲下来看着他们的眼睛再说话。”
她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怀孕了吗?”
我这一吓简直要摔到地上去,震惊过度地指着她,话都说不清了。
“怎、怎么可能!”
她认认真真又看了我一遍,然后叹口气,说:“难道你和严先生到现在还只是手拉手?”
我整张脸都涨红了,简直是要滴出血来,恨不能捂住她的嘴。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
一楼只有我和小菜,她捂住胸口沮丧:“常欢,我们不是闺蜜了吗?”
我深深无力地看着她:“可你问得太夸张了,我怎么会怀孕?”
她吸气:“可你看到小孩子的时候两眼发光。”
“那是因为他们可爱!”
小菜耸肩,我过了半晌稍稍平复情绪,又忐忑起来,摸着眼睛问她:“真的有那么明显?”
她东张西望,然后找了个奶泡杯过来放在我面前的吧台上:“下一个小孩进来的时候你自己看。”
我推开那擦得铮亮的不锈钢杯子。不用看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小菜的眼睛就是镜子。
我都没想到,自己的表现竟然会那么明显。
但是在留白家度过的那个晚上令我无法忘记,我至今闭上眼都可以看到那美好画面。孩子跑向父母时的笑脸,还有他们爸妈随时张开的双手直接刻进我的心里。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我只记得自己被空了的酒瓶当胸砸到的闷痛,还有在冰冷的雪天里跑出家门的绝望。好的家庭不该是这样的,好的家庭应该是像我看到的那样,有彼此相爱的父母,他们爱护对方,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们的子女,而他们幸运的孩子们,即使还在言语不清的阶段,都能够确定无疑地感受到这一点。
所有好的家庭都有魔力,令他们身边的空气都产生变化,我发自内心地艳羡他们,他们是那样遥不可及的目标,却又让我想要无限靠近。
所以再看到那些可爱的孩子,我简直情难自控。
没有巢的鸟才会渴望家,我完全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晚上我买了菜,回公寓准备晚饭。
从小有妈妈在,我进厨房的机会也不多,进大学之后吃的都是食堂,谁在乎好坏,只要是热的熟的,吃饱也就够了。
严子非对吃也是不在乎的,他人忙事多,除了早上那杯咖啡是固定的之外,平时吃的基本都是工作餐、日式料理、三明治,重复到没味不说,就连燕窝和鲍鱼也吃到无趣。
所以空闲的时候,他反而喜欢那些弄堂里、小街上不为人知的小馆子,就连老板都是熟悉的,和他一起在深夜里踏着月光坐在弄堂深处的小院子里吃一盘热气腾腾的小龙虾,真是我过去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时光。
但看着他打开门看到一桌饭菜时的目光,才是我真正爱的。
我对这一幕能够永远延续的渴望,强烈到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一种罪过。
因为这种渴望,我翻遍了能够查阅到的菜谱,还小心翼翼地打听他喜欢吃的菜色。
我问了小施,小施抽了抽嘴角,一张端正严肃的脸上很是勉强地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最后说:“严先生不是什么都吃吗?”
我再问老板,老板就反问我:“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呢?”
我噎了一下,怎么好说我觉得最近严子非对吃这件事简直是在修仙了,早餐基本一杯咖啡就结束了,就算一起和我下馆子也多半是看着我吃。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可以一天都只喝咖啡。
我走进厨房放下所有东西,洗了手,先将苦瓜、丝瓜洗净切片,绿豆是出门前就泡下的,直接放进砂锅里煮开,然后转过身打开冰箱找鸡蛋。
等我打完蛋,油锅也热了,摊蛋饼是我的拿手活,以前过年的时候常用一个长柄铁勺子帮妈妈做蛋饺皮,现在换了大锅有些不习惯,但多做几次也就好了。
我将切好的瘦肉和胡萝卜丝都过了水,豆角与木耳得先煮熟,过了五分钟绿豆汤的水也开了,倒出来放进冰箱,以前夏天的时候妈妈常备些绿豆糖水在家里,大热天解暑最好。我又倒了清水到砂锅里,连同瘦肉陈皮蜜枣和苦瓜片一起煲着。
接下来就不着急了,我慢慢地将蛋皮和其他蔬菜切丝,又在麻酱碗里放了盐糖醋调料拌匀放进冰箱。
我做得很认真,等待煲汤的时间里也没有离开厨房,就拿本书坐在桌边上守着,书是从书房里随手拿的,书房里有全套的阿加莎的作品,我挑了《ABC谋杀案》看,没人不喜欢波洛,但黑斯廷斯上尉更得我心,我看到波洛说他有一种在不自觉状态下发现真相而他自己却不知晓的特殊才能,忍不住就想笑。
我喜欢阿加莎,谋杀案让我入神,暮色渐浓,厨房里满是煲汤的香味,我看得那么认真,直到电话铃响才猛然抬头。
铃声是从我的手机里传出来的,来电显示是小施。
我把书反放在餐桌上,然后听电话。
小施的声音很奇怪,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一句话说了两遍,我还是不能明白,只茫然地重复:“你说什么?谁在医院里?”
2
我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医院在西区,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我遇到的第一个医生穿着浅蓝色的医生服,态度十分和蔼,听完我报出的病房号码后还欠了欠身,说跟他走就行。
我对这样的医院很不习惯,就连医生都不穿白色。
我跟他进了电梯,上楼,病房所在的楼层很高,我走出去,走廊里十分空荡,并没有我想象中病区的样子。
医生将我送到病房门口,我胸口一阵一阵发慌,心跳节奏很乱,根本无法控制。
门在我敲响之前就打开了,小施就站在门里,看到我只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了让。
我终于看到了严子非,他甚至没有穿病号服,正跟人说话。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浅绿色医生服的女医生,笑脸吟吟,光是一个侧脸就知道是位美女。
他们并肩站在窗边,聊得正好,我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那位美女医生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柔,十分入耳。
我站在门口,一颗心先松下来,扑通一声落回原位,然后就尴尬了。
小施咳嗽了一声,严子非与女医生一同回头,然后多看了小施一眼。
我顿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根本不敢看小施脸上的表情。
严子非走过来:“常欢,你怎么来了?”
我懊恼,又不能表现出来,开口只问:“你没事吧?”
他笑了笑,握住我的手:“没事,是小施小题大做。”说完又转身,对正盯着我们看的美女医生说话,“就这样吧,有问题我再找你。”
美女医生脸上表情顿时就不好看了,也不能怪她,这句话就连我听了都觉得不安,谁都听得出这是句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就差没补一句“小施送客”。
她眼睛一瞪,刚才的风气就都没了,直接问:“你确定?”
严子非对她笑,十分熟稔的样子:“饶了我吧靳医生,我确定。”
靳医生又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恢复风度地款款走了出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目光是有实质的,我相信我已经被解剖过了。
小施跟在她身后走出去,最后还转身关了门,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严子非,我站在他身边,说:“对不起。”
他问:“为什么?”
我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打扰你和医生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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