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午阳又一次语塞了,当他站在局内人的角度,和楚父同病相怜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在意这些疑点的,即使看到了,他也会下意识地把它们忽略掉。但现在,被安然一一挑明,这些疑点的答案就都呼之欲出了!
“所以,你讲过的事就十分有趣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妻子跟别人生的‘野种’,因为带了男朋友回家而受到了热情款待,甚至老父亲还潸然落泪,哭诉自己养育女儿的艰辛。”安然说着,嘲讽地一笑:“在我看来,他更像是在痛苦,自己所付出的心血却是在养育别人的血脉!而刚刚发现真相的他,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耻辱奔向了幸福!”
“又或者,是他下定了决心,要亲手扼杀这个‘野种’,而那眼泪就是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人性和良知。”夏午阳接着说道,那双在他印象中曾经充满了温情的眼睛,此刻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嗯,经常上山采药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山里的天气呢?所以,第二天,他明明知道会有暴雨,却不告诉你们,反而只告诉了彩云那个山间木屋的位置。而且,他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懂得一些中药,所以,他在彩云的饭下了一些有毒的药物,等你们上山后,他就尾随其后,等彩云药效发作,你急着下山求援,他就趁机杀死了彩云!再从小路下山,跟你一起回去小木屋。”
“可是,我当时明明看到的是王木生拿着柴刀啊!而且,看到我们后,他还想攻击我们!”夏午阳又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呃,你还记得王木生的眼睛吗?”安然反问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古怪,脑海中不由得浮出了他脸上那两个可怕的窟窿。
夏午阳显然也想起那可怕的一幕,不过一瞬间后,他就又想到什么,是的!彩云的眼睛和王木生的好像!他拿着柴刀朝自己冲过来时,那双目眦欲裂的血红眼睛,此刻在脑海中浮现,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你说过,王木生是彩云的远房舅舅,也就是说他是彩云妈妈的表哥,我想彩云妈妈一定跟王木生曾经有过一段过去,彩云的亲生父亲就是他!而王木生一身未娶,也是因为彩云妈妈,并且,他肯定也知道彩云的身世,才会经常对彩云示好。所以,那天当他被楚大设计引到山间木屋,看到自己唯一的骨肉惨死在那儿的时候,他就丧失了理智,想要杀了你们给她赔命!而这时候,你在楚大的算计下,便成了命案目击者!”
夏午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的确没有看到王木生动手杀人,而他朝着楚大冲过来时,那样的目光,绝不是被人发现后因惊恐而要杀人灭口的目光,那明明就是充满了刻骨恨意的目光!
“但楚大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王木生,他伪造了王木生逃跑的假象,事实上,却把他关进了自己的地窖虐待折磨。”安然接着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家的地窖突然要扩张的真正原因——那家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两人,肯定够用了,干嘛还要突然把地窖扩大呢?况且,这村里家家都是养的土狗,谁会花费那么多钱来养两条大狼狗?这两只狗与其说是养来看门的,到不如说是养来当狱监的呢!”
想到王木生的惨状,夏午阳不由得沉默了半晌,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个男人好狠毒。”
“爱之深,恨之切。”安然轻轻叹了口气,楚大的确疯狂地爱着他的妻子,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地仇恨那个让他蒙羞的男人——他不舍得去怨恨自己的爱妻,所以,只有加倍地去恨那个男人,才能让他在仇恨的桎梏之中找到一丝平衡。
“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他难道真的就不怕被我发现吗?为什么每次我来,他都还很高兴的样子?”夏午阳挠了挠脑袋,这事实在有点伤他的自尊心呢!他好歹也是一名刑警吧?
“噗嗤……”看着他那突然变得孩子气的表情,安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事,可就是个秘密了!”
说着,她就转身轻快地往山下走去。
漫山遍野,春花烂漫,仿佛一名少女,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中国·澳门·威尼斯人大酒店
一个穿着银灰□□西服的年轻男人朝领路的侍者点了点头,这才推开了眼前装修豪华的房门,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和大厅的赌场不同,这是一个更加疯狂的世界: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作为赌注,而什么都可以变成一场赌局。
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微笑,波澜不惊的眼神让他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但他似乎从不懂得“怯场”两字的含义。
“你好,张律师。”他礼貌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对方递过来的手,只问了好,却并没有自报姓名。
张律师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而已,就像以往一样。作为曹总的法律顾问,他更多时候是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法律的漏洞,为自己的雇主提供便利。当然,他一直做的不错,这从他现在的身家就可以看出。而现在,他将为自己已经过世的大方雇主进行最后一次服务,之后,他就可以安享悠闲的退休生活了。至于这一次的服务意味着什么,他心底当然清楚,不过,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抛弃自己的“良知”了,所以,此刻也不必担心他会受到此类情感的骚扰。
两人各自落座,年轻人面带着讨人喜欢的微笑,看着对方,他们所在的房间有着最严密的保密措施,他知道,他们此刻的交谈连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曹先生已经过世了。”张律师率先开口,他虽然真诚地在心里为这位大方雇主的去世而感到难过,但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没几个人会为这位身价不菲的富豪真心悲伤——甚至包括他那几位经常争风吃醋的“夫人”。
“这我已经知道了,真是遗憾。”年轻人收敛起了笑容,他是真心遗憾:功败垂成,差一点就可以拿到那笔钱了,可惜曹老头的病说恶化就恶化,转眼就不行了!而他们的交易就只是交易而已,难道还能指望他留遗产给自己吗?
“前些日子我在为曹先生的身后事奔波,”张律师解释道:“所以,耽搁了些日子。”
年轻人这才打起了些精神,他做出了一个“完全理解”的表情:那几位“曹太太”争遗产的事情,八卦小报可没少写,这位张律师估计也忙的焦头烂额了。
“请看看这个。”张律师没有过多寒暄,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了年轻人的手上。
他大略地扫了几眼,无法控制的笑容立刻浮上了脸颊:虽然它看上去是一份“赌约”,但它其实更像是一份清楚明白的合同——曹先生的遗产中,将有8千万作为赌注,赌梁安然小姐难以平安地度过她的28岁生日,假如她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他就能够立刻获赠这笔巨额遗产。
“这真是一个不够公平的赌约。”年轻人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讨人喜欢的笑容,他的话有点太过诚实:如果这真是一个赌约的话,那么他所要付出的赌注实在少的可怜。
“是否公平,要看赌博的人如何界定了。”张律师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怎么样?你需要考虑一下吗?”
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向他伸出了手:“借你的笔用一下!”
他带着失而复得的愉悦心情,在合同上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他似乎是随意地开口问道:“张律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张律师把那一式两份的赌约收入了公文包中,因为任务完成,他的表情也和缓了起来:“当然,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这位梁小姐,到底为什么……”他玩味地看着对方,其实他早就想问了: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个有钱的曹老头呢?以至于他连死都不肯放过她!
张律师似乎是猜到了他的问题,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事虽然涉及到他雇主的隐私,但他现在毕竟已经不在了,所以,他认为也没有必要墨守成规地为其保密,而八卦本身就是人类的天性:“曹总的遗产有几十个亿,但可惜的是,他却没有一个亲生孩子来继承这笔家产!”
“哦?这真是太遗憾了!”年轻人应和道,表情更加真诚起来:“据我所知,他不是有好几位‘太太’吗?”
张律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接着道:“其实,曹总在发达前,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不过,他因为心脏病手术夭折了,而那个手术的主刀大夫,就姓梁。”
可惜,当时的曹金友还年轻,他以为自己以后还会有机会有一个更健康的孩子,而之后,他靠着炒股发迹,又在房地产最兴旺的那几年进军楼市,拥有了亿万身家。而他的糟糠之妻早已下堂,他身边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女人——肥环燕瘦,争奇斗妍,实在是风流快活!但他早晚会有的孩子却迟迟没有到来,于是他花费重金想尽了各种办法,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结果却令他频频失望。直到他检查出了癌症,他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后继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