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只针对你自己而言呢?”
他认真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到底想问什么,或者是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我能跟他说,我是好奇他放弃唐佳君而选择跟我结婚的真正理由吗?他当真就只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样敌不过父母之命?跟他接触越久,便越发觉得他实在也不像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男人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周与深不答反问:“懂得反思自己了?”
我反驳道:“没反思啊,我就是好奇而已。反思是以改正为前提的,我又没打算改。”
“既然没打算改,你的问题就没有意义,所以我拒绝回答。”
他的嘴巴简直比蚌还紧。算了,不回答就不回答,我只管将话题绕到我要说的事情上就行了。
“你不说,我自己也能总结。像我这样的人,性格坏脾气怪,嘴巴还不饶人,虽然你不说,但我估摸着也应该是男人讨厌的类型之首了。尤其像周先生你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如唐小姐那种类型的女子,才会是你的良伴。”
周与深听完我这些话,双手环胸,靠进沙发里。
他姿态闲适,话也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所以呢,你是打算退位让贤,跟我离婚吗?”
怎么提到了离婚,这才度着蜜月呢,何况这桩婚姻我当初也是费了番心思才谋来的。我不过是想和他划清界限而已。
“手链事件”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不愿让这件事发展出一个脱轨的结果,我害怕那种控制权不在我手里的改变。
“没有啊,我只是在告诉你,虽然之前我故意惹过唐小姐几次,但那只是我幼稚劲犯了,才会做出不符合我立场的事。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记住今天说的话,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周与深的眉心慢慢蹙到了一起,脸色变暗了。
我想他一定是在不满我的拐弯抹角吧,七拐八弯绕过来了,原来不过还是在说着这样一个无聊的话题。
仍然是那句话,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不具有讨论的意义,但对我而言却不是。我已经做好准备,他会变回结婚之初的冷漠态度,冷嘲我几句,或者干脆摔了椅子走人。但是统统都没有,他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玉林,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被他给问怔住了。
我怕他吗?
他虽然态度忽冷忽热,但他曾经救过我的命。他虽然身边有个唐佳君,但他却选择了跟我结婚。他虽然看起来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但他却又在几次与我有关的事情中,都做足了身为丈夫会做的那些事。
这样一个人,太难捉摸,我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是的,我怕他。而最好的做法当然是,离他远一点。
感情这东西是可怕的,谈感情对我这种人来说更可怕。因为一旦我认定的一份感情再次坍塌了,我大概就真的无法再活下去。
我收起玩笑的态度,看着周与深,字句清楚地说:“是的,周与深,我怕你,所以我希望我们都离彼此远一点。”
周与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却是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黑得像一汪深潭,他向来内敛,所以他若是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是半分也窥不出他心中的真正想法的。可是有一瞬间,我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忽然闪过“我是不是伤了他”的念头。
他沉默了良久,从手边的电脑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来,递到我面前,“这是回程的机票,你若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就改签吧。”
没有等我伸手去接,他就放下了,然后动手收拾自己的电脑和东西,站起身。
我伸手拦了一下,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再对他说些什么,伸手完全出自下意识。
“你……不是还没吃东西吗……”
他没有回应我的这句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去之后,如果你不想与我碰面,再碰到需要一起应对的场面,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处理的。”他说完话,提起包,就走了。
我一直傻坐在位子上,看着他出了餐厅的门,直至消失不见。
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以为我会松了口气,可事实却是一点也不。我甚至感觉到有一口气堵到了胸口,怎么呼吸都平复不下去。
是哪里不对?是从我发现周与深藏着我的手链开始,还是从他在陈家扬面前维护我开始,还是从他决定跟我结婚开始,就不对了?
18.第18章 动心到喜欢之间的距离(2)
其实在踏进餐厅时,我本没有打算对周与深说那些话,却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到了那个话题上,还认真了。可是说完之后,周与深丢下我独自走掉,我心里却又是如此的不舒服。
这种感觉,分明就是当初我见到陈家扬和江少仪在一起时,那种低落到根本不想去面对的心情。
户外的阳光依然明亮如常,我的心里却已经是一团乱麻,找不到答案。
我给思思打了个电话,把我跟周与深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在我思绪混乱缺乏主见的时候,我只能找思思倾诉。
我原本以为她会训我的,因为我觉得我对待周与深的态度,实在有点自私。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对我说:“玉林,你躲避周与深,抗拒与他走得更近,是你习惯性做出的反应。但是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你的生活吗?即使你惧怕改变,难道就真的不愿意再接受改变了?”
我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害怕改变,所以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去维系我想要的安全感。无论别人是错是对,对我是坏还是好,只要是试图改变我的生活,我就会先躲开对方再说。
思思见我不说话,继续说:“你跟我说,你要嫁给周与深的时候,我虽然一点也不看好,但是我却跟自己说,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征兆呢?否则以玉林的性格,要不是潜意识里已经接受某个人,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生活跟那个人牵连在一起?玉林,且不论周与深对你来说,是不是合适,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让他走进你的生活,何不尝试着让彼此再走近一点看看?”
人在面临选择的那一刻,会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时过境迁后再去看,才发现有种种问题。那时候想,拥有一份富足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境况。而现在内心里是不是已经开始贪婪地期待更多了呢?
周与深丢下我独自走掉的时候,我心里的那份失落感是非常强烈的。我该怎么办?
思思也无法给我答案,这种事情即使再不愿意面对,也仍然是只能由我自己来面对。
我最终没有将机票改签,因为希望可以在飞机上和周与深遇见。虽然没有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但我期望着至少我选择与他同行的态度,能让他明白我其实心里是有些后悔了。
但是我并没有遇上周与深,不知是不是他改签了更早的一班飞机走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里,空荡荡的大房子,我站在客厅中央,愈加觉得这里空洞得可怕。
这是我曾经付诸努力求来的生活,我却在此时想起了思思的话。我未来的几十年,是否都要如一潭死水一样,在这样的房子里,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不能再多想下去,也不能再待在这个屋子里。如果再像上次那样晕厥过去,身边连个人都没有,那就糟了。
想一想,我真是活得悲惨又失败。
简单换了身衣服,出门去。
五月的天气,赶上下班时段,末黑的天色下满大街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公交车夹杂在私家车中间穿行而过,车上的乘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尽管如此,因为是要回家去,所以即使是习惯的生活却也是幸福的生活。
而我唯一能想去就去的地方,就只有绝色酒吧。
下班高峰期,车也打不到,索性步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我才走到绝色酒吧的门口。
踏进酒吧内,没有看到何斌。站在吧台里调酒的是小林,他抬头看到了我,笑着对我挥了下手。
我走过去,在台子边坐下,问他:“你家老板呢?今晚不在吗?”
小林笑着回道:“在呢,不过刚刚来了一个他认识的朋友,他过去打招呼了。”
我“哦”了一声,无精打采地环视了一眼四周。此时并非是上客的高峰期,大厅里也只稀稀拉拉坐了几桌客人。
小林调了杯我常喝的鸡尾酒递过来,我接过,抬头就看到何斌回来了。
他看到我,有点意外,“你也回来了?”
他这话问得语病也太明显了吧。除了我,还有谁?
我忽然灵光一闪,心也微微一悬,问他:“是不是罗浩也回来了?”
提到罗浩,何斌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只说:“玉林,罗浩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看着的。”他转了话题,问:“杭州怎么样?这一趟玩得开心吗?”
“嗯,还好吧。”我心不在焉地回道。